黑白之間

香港人講「本土」。最大的本土意識，是堅守香港本來的價值觀，除了民國留下來的正體字、英國留下來的法治，就是普世文明要求的兩個字，非常簡單的，叫做「誠信」。
一件真實的事：一個中國大陸的土豪兒子，年十四歲，要去英國讀寄宿中學。
有錢的中國人，都想子女去英國美國，十分正常。
土豪不熟悉英國，在大陸光顧一家英國寄宿學校的中介公司。中介人推薦了英格蘭西南一家名校。英國的學校要求，須在廣州考入學試，包括一張英文卷。
小孩的英文卷考了九十二分。學校欣然取錄。父母很高興，一家三代，八月中帶着小孩先豪遊歐洲，七八口人，玩個飽，再開開心心，指定一個本地監護人，像當年農村父母送兒子戴大紅花參加解放軍一樣的光榮，舉家將孩子親自送到學校。
父母回國三個月之後，孩子的監護人被校長召見。校長室裏還有教務長、班主任。監護人問什麼事？校長一臉嚴肅，說：「這個學生來了之後，英語溝通能力完全不行。像上化學實驗室課，點燃一個火爐，英文的程序他讀不懂，差一點火災。我們很懷疑他在中國考的那張卷。現在我們要他將同一張英文入學卷，在我們面前再考一次。」
小孩叫進來。重考之下，在英國人面前，同一張卷，只得四十二分。
追問之下，小孩哭了起來，說在大陸考的那張卷，是中介公司的那位中國叔叔替他做的。
校長說：這就沒有辦法了。我們要求的是誠實。請你離開本校吧。
中國的父母聽了，即刻再飛過來。父母告訴校方：我們願意付錢，多少都行，捐一間宿舍也可以，只要學校不開除，另外安排老師，課餘替他補習英文，讓他追上去？
校長說：不可以，我們不知道據說很燦爛的三千年中國文化要求如何，但在英國，賺佣金是其次，誠信是最基本的，尤其對學生。學生的第一步不老實，我們沒有興趣再教你的兒子，請你們帶他回中國。
中國家長再三要求，說的還是一個錢字。校長終於坦率送客。
這件事是英國監護人朋友告訴我的。我聽了，笑笑說：「在中國的寵物店，你買一頭白狗，回家不要替牠洗澡，一沾水，The chance is（有可能）牠變成黑的，那隻狗身上塗了一層顏色。黑還是白，在中國，時時會顛倒的。有時候，他們叫做『平反』。」
然後我沉默片刻，說：「我為那個小孩難過。」

https://www.facebook.com/tokit.chann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