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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的告白] 古惑仔的十五年人生
向西村上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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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耐未試過post咁多字上facebook
希望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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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阿鋒那年讀中四,暗戀上隔離班的小青,為了討好她,他不惜工本改變自己的形象——例如把那已經脫節了幾年的Boy London手錶丟棄,前額留了一把長直中間分界的劉海,上學的灰色直腳西褲換成喇叭西褲,出街的牛仔褲更進化成火焰喇叭褲,至於那一雙鞋,他沒有什麼印象了,當喇叭褲褲腳的直徑達至28吋的時候,其實你永遠也看不到自己的一對鞋。
有人說,機會只會留給有準備的人,不知正確與否,但肯定的是,不是所有有準備的人也會有機會,還記得那個初春的週六黃昏,阿鋒發現了,小青竟然跟隔離班文質彬彬,打扮樸實的阿傑約會外出,單獨一人的阿鋒,在戲院小食部旁邊的通道內看見左手抱著一大包爆谷的阿傑,右手慢慢遞上汽水餵小青細喝,雖然沒有什麼身體接觸,但這曖昧的氛圍已教阿鋒胡思亂想咬牙切齒,同一時間,阿傑也看到了阿鋒,只好尷尬地打個招呼:「咁都撞到o既...我同小青黎睇四月物語...岩井俊二拍個套...」阿鋒有感對方向自己示威,他立即意氣用事地回應:「我一個黎人睇制服誘惑! 我唔知邊個拍!我剩係知係強姦二!」凡事也要以有型為先的他,當然滿意自己的回應,可惜從那天開始小青已經不肯接他的電話。
意志消沉的阿鋒,不想再在學校附近的幾間餐廳食午飯,怕被小青或她的朋友看見,他選擇每天放午飯的時間一個人到球場流連,在那個古惑仔電影流行到可以三年拍五集的年代,穿喇叭褲的他,在龍蛇混雜的球場內當然礙眼,但因為阿鋒每天吃的是只賣$4.5的合味道杯麵,這令鄰校的古惑仔覺得他太可憐而未有向他收取保護費。
四海之內皆兄弟,處身同一個球場日子久了,阿鋒與其他每天流連的古惑仔開始混熟,心情好時一起打波,心情差時一起打人,有睡意時一起打瞌睡,有性慾時一起打飛機,那堆朋友中,其中一個已輟學了幾年的,叫輝明,聽說他是四九仔,算是被社團重用的年輕要員,他的兄弟叫他輝明哥,比阿鋒年紀只大三年,輝明哥不像其他兄弟一樣留有陳浩南般的飄逸長髮,性格更像他的兩側剷青、頭頂剪貼的髮型一樣沉實內斂,有天,他問阿鋒:「有無諗過正式跟我?」「有!我想跟你好耐」阿鋒大力點頭,然後又說:「我想打人!我想劈友!我要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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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鋒以為新會員入會時需要斬雞頭、燒黃紙,遵循一整套儀式,就算儀式簡化了,至少也要拜拜神上上香,怎料輝明哥翌日拿了一份手寫的入會表格到球場,而且還要阿鋒遞交$1336的入會費,「輝明哥...我睇戲好似話要比$3.6架渣喎...」「睇戲還睇戲,,現實唔通又真係有陳浩南呀?」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所關連,阿鋒用盡了過年收來的利是錢付了入會後,輝明哥隔天便換了最新款的Sony MD機,聽的是梁詠琪的最新專輯。
之後,那年暑假開始,輝明哥叫了阿鋒到旺角星際城市睇檔,檔口賣的是咸碟,首日開檔,輝明哥親身落場指導,「唔洗驚喎,唔洗你收錢架,海關黎到都唔會拉你。」說完他指了指咸碟檔門外鋪了一堆銀紙和散銀的紙皮箱,上面寫了意味深長的四隻大字——「記得自贖」,用來提醒客人買完咸碟自行找贖。
賣咸碟始終不是什麼光榮或有型的事,賣了一個星期,阿鋒向巡鋪的輝明哥抱怨,「輝明哥...我唔想賣咸碟,我想出去陪你出去講數! 陪你出去搵食!」
輝明哥聽到立即眉頭一皺,面帶怒意,他拿起了一隻小澤圓的VCD,大力拍在枱上,「你唔好睇小色情產業,你知唔知世界上第一支電動假鳩,比起其他任何家庭電器更加早出現於市面上,大家要o向假鳩上市之後9年,先買得到吸塵機,再過多10年後先買到熨斗!」阿鋒還在消化輝明哥的意思時,輝明哥又再跟著說:「出黎行自然要撈偏!撈偏最緊要講義氣,你唔幫手即係無義氣,無義氣即係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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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鋒嚇得無話可說,加上他成績差勁,升不上中五,決定還是比心機做下去,結果他一賣便賣了幾年,小澤圓由SAMM跳槽至MOODYZ,連金澤文子,川島和津實也先後引退,唯獨最忠心的還是阿鋒,一直對輝明哥和阿公不離不棄,鋪頭曾經試過被海關突擊掃場時,他不想輝明哥蝕錢,於是單手抱著兩大箱新返貨的大浦安娜逃離現場,那兩箱貨的重量一定重過大浦安娜本身,但穿著火焰喇叭褲的他幾乎狂奔了一整條彌敦道,路人遠處看著他時,就像一團會疾走的火焰,他沒有累沒有害怕,其後一樣繼續輾轉游走於星際信和好景之間。
2002年開始海關越掃越密,檔口越冚越多,P2P軟件開始成熟,少了人買四仔,生意變得難做,輝明哥主動提議帶阿鋒離開咸碟場,阿鋒大喜:「我等左好耐喇!我想紮!我想上位!」「無問題,聽講你有車牌, 知你手車掂, 預左條好路數比你!」
在阿鋒心目中,古惑仔的形像是睇場拖馬劈友,他以為好勇鬥狠的自己,捱了幾個年頭,終於可以有一番作為,如果充當司機,揸著架豐田Hiace載著一班兄弟和一堆架餐去講數冧友,相當有霸氣,就算安排他去偷車,他也覺得很刺激也很有前途,結果,第二天,他到了九龍城的一家酒家上班,撈的是代客泊車,還要穿著粉紅色的polo shirt制服。
「真正o既古惑仔唔一定係打打殺殺,就算要打,都只會係有需要o既時候打,你知唔知呀,都唔知幾多老表想好似你咁安穩,你睇下我幾有雷氣啦,畀D咁好o既野你撈...」
沒有學歷,沒有正當工作經驗的他,沒有選擇餘地,又只好幹下去,這份職業對於他來說,當然沒有挑戰性,教他最刺激的只是要咪錶夠鐘前趕去入錶,以及要兇走過來跟他搶咪錶位的街外人。
這幾年間,唯一教他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一晚下著滂沱大雨,他收工前,收到了其中一位兄弟阿龍的電話,說輝明哥入了醫院,他大為緊張,二話不說,駛走了客人的MR2,直奔瑪嘉烈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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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入到輝明哥的病房,已見眾兄弟站在床邊,愁雲慘霧,他推開了他們,赫然見到輝明哥吊著鹽水,手上還插著針管,隔著病人衣服也看到他腹部在滲血,阿鋒激動得跪在地上:「阿大!頂住呀!我要幫你報仇!我要做低晒佢地!!」他說時用力捏著床單,床單也幾乎被他扯爛,兄弟見狀,立即把他鎮定下來:「你冷靜D啦..輝明哥佢盲腸炎,岩岩做完手術...」旁邊另一位兄弟也不好意思,尷尬地說:「我地黎醫院其實係睇下佢醒未,佢上次話o向夜總會飲剩幾支白蘭地, 但佢唔記得講邊間夜總會,我地諗住黎問下佢邊間然後先去...」
無聊的日子慢慢過去,酒樓捱得過沙士,卻頂不住金融海嘯,09年突然宣布結業,泊了六七年車,練到可以不用雙手,只用左腳膝頭哥來控制軚盤泊S位的阿鋒,淪落到失業。「輝明哥呀,我無野撈呀, 你會唔會有野搵到我幫手呀??」「阿鋒,你自己搞掂自己先啦,我有野會搵你架喇...」
結果輝明哥沒有再找過自己,阿鋒又失業了整整一年多,後來才等到酒樓的伙記介紹他到上水幫手走私。一貧如洗的他什麼生意也接,試過幾次全身手腳用膠紙綁滿手機,把它們走私上深圳,最高紀錄全身可以綁48部,那兩年他沒有去過戲院看Iron Man,因為他每天照鏡時已經看到Iron Man。
但其實走私電話一直令他很難受很困擾,他不是擔心怕被海關搜到,而是擔心自身安全問題,走私iphone還好一點,走私Samsung手機就令他心驚膽震,萬一它們無故爆炸起上來,人家一定會認定自己是塔利班的人肉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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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沒有被蛇頭安排去偷運手機,而是用手推車拉著幾箱惠氏金裝膳兒加上深圳,那天羅湖入境大堂人不多,於是他加快了腳步,紙皮箱突然抵不住壓力穿了一個大洞,幾罐奶粉徐徐跌出,然後在地上一直滾一直滾,阿鋒狼狽不堪地彎下腰續一把它們拾起,可惜其中一罐卻滾至老遠的鐵欄旁邊,那裏站著一個穿著長裙的女人,蹲著的阿鋒抬起頭,眨眨眼望清楚,當堂啞然無語。
雖然她跟自己已十多年無見,但阿鋒一認便認得出,這個對比起自己,容光煥發,衣著光鮮的女人,就是小青,她望著自己,也一樣默然無語。
阿鋒心想,她肯定難以想像,十幾年前暗戀自己的男生,如今淪落到要走私奶粉的地步,他自己也沒有想過,人撈偏自己撈偏,為何十幾年間都未紮過?三十歲人也未上位過?如果1998年那一天,他在戲院內,坦白告訴小青,自己其實也是來看四月物語,究竟自己會否成為一個文青,而不是走上古惑仔這條歪路?
他或許清楚,在這個當下,慨嘆已逝去的歲月也於事無補,他低下頭,從她的腳邊,拾起那罐惠氏金裝膳兒加,然後便合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轉身繼續走自己的路,他的背影即使在茫茫的人潮中,也散發著一股難以揮卻的唏噓,他拉著奶粉一直走,沒有回眸過小青,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古惑仔,而只是一個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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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原來輝明哥已經沒有聯絡自己三四年,想不到,在2013年的炎夏,他突然打電話給阿鋒,阿鋒當然不順氣:「輝明...乜你仲記得我呢個細佬咩...?」「阿鋒...我對你唔住,呢幾年無照住你....」他說起來的時候,聲音有些震斗:「我知道...我知道我咁多年黎,我一直做大佬都做得唔好...你聽我講,我雖然讀得書少,但我為左希望你原諒我,我作左首五言詩送畀你,我已家唸比你聽...」說完,他頓了頓,然後昂揚高聲把詩吟出來:「來忘掉錯對!來懷念過去!」
這首五言詩雖然簡單得只有十個字,但卻阿鋒卻覺得這詩道盡了二人之間這些年來微妙的關係,而且輝明哥吟起來很有感染力和親切感,阿鋒感觸得流下了男兒淚。
「好詩!好詩!你以前係我大佬!一世都係我大佬!」阿鋒邊說邊嗚咽起來。「我都知你係我最好o既兄弟!黎啦, 返黎我身邊幫手啦,你想打人想冧友, 今次一定可以滿足你!」其實從陳浩南一角由鄭伊健變成羅仲謙那一天開始,阿鋒已沒有心情再當一個真正的古惑仔,但今次輝明哥竟親口懇求自己,而且他又可以滿足自己多年來希望大幹一場的願望,阿鋒決定奉陪。
「阿頂吩咐左我地,佢話佢有個老死,叫英爺,佢聽日會微服出巡天水圍,o個度有壇大獲野要佢出黎講數, 到時有好多瓣人馬都會過黎借機搞事, 我地一定要保護英爺!」
很多年前輝明哥講過,古惑仔不一定要打打殺殺,就算打,也是有需要才打,阿鋒今天才明白到當中含意,養兵千日,用在一朝,阿鋒知道自己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去曬馬冧友,興奮得熱血沸騰,「係呢?聽日邊瓣會過黎搞事?廿四K定係和記?」「兩邊都唔係,係社民連、 人民力量、 仲有學民思潮。」「學民思潮?邊撚度架?個朵咁撚大支野o既?佢地邊撚個係龍頭大佬?」見阿鋒激動的問, 輝明哥沒他好氣,冷冷的說:「佢地個大佬咪係黃之鋒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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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烈日當空下,社團已集結了幾百人在天水圍,阿鋒跟多年無見的好兄弟阿龍阿生阿強在這個週日一一重聚,同一時間,他們才知道原來特首梁振英在旁邊的天晴社區會堂出席論壇,他們開始在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英爺真係好撚把炮,明知特首o向附近搞論壇,佢都夠膽日光日白搵幾百人過黎曬馬!」「聽人講特首都怕撚左佢,所以行後門入會場,要避開呢度o既打鬥...」阿鋒沒有心情閒談, 他聚精會神, 留意四週環境及對面陣營的部署, 留意有什麼風吹草動, 便立即出手, 他發現, 原來差佬早就架起鐵馬, 把敵對的幾個堂口分隔於對面。
期間兄弟們吶喊助威,上下一心,負責指著對面大叫「屌你老母」的就大叫「屌你老母」,負責叫「支持梁振英」的,就大叫「支持梁振英」,阿鋒起初完全覺得莫名其妙,不明所意,他覺得或許自己已經與時代脫了節,以前兄弟們會曬馬開拖時會咬著飲管,現在他們喜歡帶口罩,以前大家都是低調劈友,現在各路人馬連自己堂口支旗幟都可以舉埋出黎,還有記者做現場直播,但最令阿鋒震撼的是,以前大家只會胡亂叫囂起哄,現在大家就算在屌老母時,也會理智地表達自己的政見,以前大陸人常說,黑社會也有愛國的,自己都不信,現在什麼也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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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多小時過去,附近的兄弟一直未有行動,最多都是向著對面指罵,但在特首梁振英的論壇結束後,他的車隊準備離開時,對方幾瓣人馬突然發難,突破警方的人鏈,向著馬路衝過去,兄弟之中,立即有幾個突然大叫「保護英爺!」阿鋒雖然看不見英爺,也不知道誰是英爺,但一直流露著戰鬥之血的他,自然反應是即刻衝進人潮,拉扯著兩個對方的人馬,然後先後向他們出力揮拳。
令阿鋒氣餒的是,可能由於自己沒有什麼實戰經驗,自己沒有一下子將他們擊到,而且他們人多勢眾,有人更突破防線,將摺椅扔向馬路上的房車,幸好英爺應該不會被這個險象環生的情景嚇壞,因為它只是擊中了特首的座駕。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一位只有八九歲的兄弟,明知自己年紀尚輕,體形笨拙,卻無畏無懼地,向著對方大喝幾聲「屌你老母西」,然後在記者面前投擲水樽,看著社團的年輕骨幹也如此賣力,阿鋒誓要一樣拋頭顱灑熱血,戰鬥至身體流剩最後一滴血為止。
他立即轉身,胡亂在人潮之中抓著對方的人,然後猛力膝撞他的肚皮,對方痛得幾乎倒在地止,阿鋒隨即再接再厲,使勁捶了幾下另一人的背脊,自己的幾位兄弟們見狀,立即一湧而上,合作無間。
阿鋒留意到附近的警察,完全對衝突無動於衷、不動聲色,仿佛也在認同自己的行動,似乎這個英爺真的很猛料,縱橫黑白兩道,更有能力買通警察維持秩序,什麼秩序?當然是江湖新秩序。
阿鋒很享受這一場痛快的嘔鬥,可惜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沒多久,他看到輝明哥親自到場,而且命令各兄弟可以收手,因為英爺已經安全離開。
在斜陽之下,輝明哥帶阿鋒到了附近的公園,然後把$400車馬費交給了阿鋒,「阿鋒...唔怕話比你知...其實早幾年我都無野撈...所以先無搵你, 好在,上年開始,阿頂成日搵我地幫英爺手,佢話英爺好滿意我地,睇黎日後大把機會跟英爺搵食!」阿鋒最終也不知道誰是英爺,但他很珍惜這四百蚊,他誠懇地雙手收下這幾張銀紙,他覺得這次是他有生之年唯一一次為社團大幹一場。
「英爺黎緊每次落區都要人幫手,而且每到大時大節,乜野七一回歸,十一國慶,甚至六四晚會都會需要我地。」
原來社會的時代巨輪還是不斷地轉動著,1998年被他掉了的Boy London,2013年又可以成為熱捧品牌,自己曾以為古惑仔已是夕陽行業,現在兄弟們又遇到新的伯樂。阿鋒聽完輝明哥的一席話,感動流涕,按捺不住跟輝明哥在樹蔭下用力相擁起來,他知道自己捱了半生,也是十五個年頭,總算沒有白費過以往的日子,阿鋒還是甘願做一世的古惑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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