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我小時候，很羨慕那些長得漂亮的女生。後來經長輩提點﹕長得漂亮並不是什麼好事。
第一，她們從小沒受過多少挫折，抗壓力不好，而且，想要什麼東西不需要智取，以後也就不太習慣動腦筋；第二，她們長大後如果依然漂亮，戲路往往很窄，無論做什麼行業，常被派去對客，因為老闆總是現實的——別白白浪費了一張臉，結果很難成為公司核心人物。
待見到劉慧卿，我想﹕美女，確實是慢一點。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
我們的訪問，在一片閃光燈中開始。不知何故，劉慧卿自己有個助理跟拍，即使我已申明不入鏡，那助理一樣起勁地跟着我的攝影師給卿姐拍照。待我的攝影師完成工作離開，女孩依然在那裏咔嚓咔嚓。劉慧卿從始至終又沒離開過椅子，拍這麼多同樣背景的照片有什麼用呢？
卿姐倒是習慣了，一邊說話，一邊頻繁更換表情。但是我終於被閃煩了，不客氣地問﹕「這位同學，你拍完了沒有？」卿姐才叫她出去。
我提的問題，卿姐大多敷衍了過去。我看得出她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沒有認真想過，或者，覺得那些都不是問題。她永遠是她，劉慧卿。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她走了一條什麼樣的路呢？
打個比方，我因為老公出軌，向劉慧卿求助。卿姐聽完，義憤填膺，馬上印了幾百份傳單，去我老公上班的公司樓下派發（去不到樓上，因為公司有保安）。我老公是個人渣，派傳單雖然沒影響到他什麼，卻也惹惱了他。本來我想他回歸家庭，現在他連偶爾回家的薄面也不給了。終於搞到要離婚，因為此事打草驚蛇，他已迅速轉移了財產，而且沒讓我有機會蒐證。甚至，他反而掌握了我的通姦證據。
這時，卿姐不幫我了，因為她「幫理不幫親」。我申辯道﹕「是他出軌在先，我守了三年活寡，出去找個男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卿姐說﹕「即使他做得不對，你也不能跟着錯呀。通姦違背普世價值。」
就這樣，經過這件事，我不僅人財兩空，而且被我老公奚落了一番，我根本不能拿他怎麼樣——我甚至連狠狠罵他一頓也沒有，因為卿姐堅持「和理非非」（和平、理性、非暴力、非粗口）。總共只在他公司樓下派過幾張傳單，而那些路人，每天接多少傳單呀。
寄望於一個記者的識趣
有一件小事，很能反映劉慧卿的性格。約定一個半小時的採訪，接近尾聲的時候，她已有點心不在焉，頻頻看手機。待到過了約定的時間，她簡直無法集中精神，卻不好意思趕我走，又沒安排助理出來做戲。她就那麼不停地覆短訊，看手機，偶爾需要我重複問題，似乎希望我自己識趣離開。
我一個記者，一生人難得見一次卿姐，那麼識趣幹什麼？我當然一直問下去，而她的態度，終於深深得罪了我。我想﹕難得給你一個主流媒體這麼大的免費版面，為什麼不好好宣傳一下自己的政治理念？原來，她並沒有什麼政治理念。她甚至連哄我一下也懶得，因為香港傳媒，在她眼中質素就是那個樣子。
如果她不是民主黨的黨主席，我不會那麼介意。如果她是建制派更好，我從此可以高枕無憂。可是她是民主黨的黨主席，我難免有點兒恨鐵不成鋼。問她民主黨的年輕化問題，她不以為然地說﹕「我們黨的中委，有很多年輕人呀！」這個邏輯，和她認為多些女性面孔出來參政，黨內和議會內就會多關注些女性議題是一樣的。
她的辦公室裏堆滿了文件，這二十年來她只專注於立法會議員這一份工，每天兢兢業業地工作十數小時， 一個議案、一個政策地琢磨，日理萬機，並深以為享受——可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思想上的懶惰與逃避？她入民主黨第一年，出了一本書，叫《我在民主黨的日子》。我翻了翻，印象深刻的只有一篇，是陳竟明寫的。看得出當時黨內分歧嚴重，他們對於卿姐的加入，不是沒有期望。然而劉慧卿入民主黨之前，只問了何俊仁兩個問題：「民主黨有女廁嗎？民主黨的人講粗口嗎？」對於范國威和陳竟明後來另起爐灶，卿姐傲慢地宣布：「勉強沒有幸福。」
走的時候，我問卿姐﹕「生得太美是你從政的包袱嗎？」問這問題，是因為她出過一本自傳，邀請別人寫對她的印象，什麼曾鈺成、何俊仁、田北俊、黃毓民之類，個個對她有讚無彈。那些文章，給我一個印象﹕男人們都覺得她年輕時很美，但是對於她的工作能力，並不太當真。
我沒有解釋我的問題，卿姐聽了，不以為然地說﹕「我從沒覺得自己是個美女，何來包袱？」
她連自己的優勢也不肯承認，如何能夠承認自己的劣勢呢？
這篇文章出街，卿姐大概會大跌眼鏡，從沒有記者這樣寫過她，也沒有政圈人這麼寫過她。我覺得，不用標籤女人，也不要太照顧，畢竟她是民主黨主席。
文__王雅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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