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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香港攝影大師何藩1961年作品《一梯百態》，把香港人以街道為家的舊回憶定格。一梯之下，有人靠寫信、補傘、髮廊、燙衫為生，但這梯同時是小孩的遊樂場。

【文化籽：藝文沙龍】
有燈就有人，有瓦遮頭就有「家」？那是物理概念，還是宿命？廿一世紀家庭觀念，不再局限以血緣關係來維繫。有人獨守豪宅視梳化或寵物為家人，有武館師兄弟關係比近親血濃於水，也有浪子樂以橋底為家。兩年一度的香港國際攝影節開鑼，重點展覽「千戶」以家為命題，13位國際與香港攝影師以自己方法，刻劃疏離世界的千戶百態，重新定義新世代家庭及人際關係多元面貌。

談起展覽初衷，「千戶」策展人沈嘉豪說：「我們眼見社會很多矛盾，都由很狹隘的家庭定義衍生。我們希望『千戶』能開觀眾眼界，將『家』的定義拉闊一點，引發思考，社會自然會多點包容。」

「昔日香港街道不就是家的縮影？小孩視街坊為家人，當大街是遊樂場，如今已成絕唱。」「千戶」另一位策展人黃啟裕補充。兩個月前病逝的香港攝影大師何藩的經典黑白街景照，的確令人惦掛這鄰里情懷。舊香港的大街是家的延伸，他於1961年拍下作品《一梯百態》最經典，一條樓梯充斥燙衣服、補鞋補雨傘、替人寫信搵兩餐的人，同一條樓梯又是小孩子的遊樂場，他另一張拍街上小孩在嬉戲的作品索性改名《兒童樂園》。還有把大街變身育嬰室定格的《媽媽終於回來》，這些作品幾乎從未公開展示過。

淺田家系列　相濡以沫的見證
一個家庭以愛來維繫？日本攝影家淺田政志嘗試以攝影扣緊一家，更憑《淺田家》系列作品贏得第34屆木村伊兵衛獎。參展「千戶」而來港的淺田，跟我詳談16年前開始與父母和哥哥一家四口玩角色扮演（cosplay）來龍去脈，在真實的生活場景擺拍影全家福，搞笑非常。
淺田的概念作品讓拍攝對象多了一重表演性，導演正是淺田本人。不過，淺田並不認同。「那些在黑幫堂口、居酒屋、醫院、靈堂甚至消防局拍出來的全家福，都是一家人集思廣益設計構圖、租場地、添置道具，最後穿上真實制服演出的，既是寫真又是寫假。」拍攝一刻更有趣，原來鏡頭背後沒有另一個人，淺田在不遠處放下腳架與Pentax67相機，以10秒延時自拍，所以效果如何多少靠一點點運氣。

拍另類全家福變成淺田家的親子活動，淺田的母親說這是一家人相濡以沫的見證。「我最自豪的兩件事，是16年來照片主角已由四口子變成九位（他與哥哥成家立室並有下一代）；第二，所有場景都是真實而不費分毫，全由我誠意哀求成事的。」淺田邊說邊向我用日文示範那句魔法用語：「大家都是同鄉，你沒理由不幫我是吧？」淺田肉緊地演繹。

「我和太太結婚前的條件，就是她要成為我新的拍攝對象，現在我兩歲的孩子也一樣，一家人通力合作的拍照，令我們的回憶變得歷久常新。」淺田說。

家是一個很「入世」的話題，但「出家人」常霖法師坦言離開世俗的家，才更洞悉「家」的本義。本名葉青霖的他透過鏡頭記錄山水樹木，重新體會「家」。他由專業攝影師出家，禪修多年，是次展出的攝影作品都印於鐵片上，從不斷生銹而最終毀壞的現象，帶出東方「侘寂之美」，寓意萬事萬物都會「成、住、壞、空」的道理，是反映家庭關係的一面鏡，不容世人執着。

前國家主席楊尚昆的兒子楊紹明展出多幅前國家領導人難得一見的照片，展現他們的真實家庭生活。「楊紹明因為父親才與一眾政要交情匪淺，埋身拍下他們私人時間的真實面貌。」


日本木村伊兵衛獎得主淺田政志的終極心願，是《淺田家》系列可以代代相傳，他的主角成員亦已增至九人，鬼馬的他在作品前擺姿勢，一人分飾多角。


淺田政志的經典消防員照片，並講述16年來他如何死纏爛打，不花分文請人借出場景和制服給他們一家拍全家福。


淺田政志一直以10秒延時自拍全家福，坦言這種隨機性更有趣，這是他口中最難拍的一張，因為多了海象主角添難度。

陳的遺物裝置　哀悼亡父
親情是抽象而玄之物，攝影師又如何抓拍它呢？陳的某天在床上看天花板懷念亡父，啟發他創作暗黑空間裝置，以他先父用過的物件，一張床和天花投影組成，一路播着街頭雪糕車的音樂，透過攝影和遺物哀悼親人。觀眾可以躺在床上，感受陳的的私密回憶與傷感。「影遺物我一直都沒有勇氣去做，直至因為這個展覽。」陳的望着父親用過的鬚刨、領帶說，旁邊還有一個已退役的傳呼機，就是廿多年前無情地傳送父親彌留噩耗的催命象徵。

與親人的關係總是錯綜複雜。陳泳因的多媒體裝置，隨意拍下的杯盤器皿、蔬果，反映她與母親時而矛盾、時而親密的複雜關係。曾拍攝過不少名人如大導演李安、杜琪峯的朱德華，卻選擇了一個異常搞鬼的方法表達與家人的關係。他把自己的肖像印在透明膠片上，再把膠片重叠於其他家庭成員的照片之上，按輩份並列，形成各成員富有詩意的親密結合。

「我覺得每個家庭裏面每一個人，大家相處久了會變得相似，謂之夫妻相。我將自己與七位家庭成員的容貌，透過相片重叠一起，重新審視與我一起生活的人對我的影響。」朱德華認為，同一屋簷下卻各有性格的人，因為血緣而共處一室，時而親密時而衝突，卻互相影響彼此，很幻海奇情。

家庭是一種束縛？黎浩賢邀請了九組家庭，由新婚夫婦到老夫老妻，各選用一種物料：保鮮紙、黃絲帶、鐵鏈等，將家庭成員綁在一起，創作出《綁．緊》，探索家庭關係的脆弱。相反，寵物與人沒有血緣，不懂說人話，在現今社會中卻一直被當作最親密的家庭成員，「貓奴」、「狗奴」遍地。陳國宗決定反客為主，以家庭寵物第一身角度拍下牠們的生活，令觀眾變成寵物，審視寵物與人的身份切換。

「一個人必定要結婚嗎？有人的家庭成員就是家具和物件。」劉祖江的詠物攝影猶如一面鏡，看現代人的住屋概念。劉智聰則選擇在本地廢棄的建築物之中探索被遺留下來的家庭舊物與相片，經過重新組合後找到連繫家庭的空間和回憶。

香港國際攝影節始於2010年，第四屆的命題是以家為中心的「大千世界」（Infinite Universe），分為「樂活」、「關愛」和「回憶」三個主題，是三年前的「300家」攝影展變奏而成。大千是佛學的宇宙觀，黃啟裕說，展覽最有趣是，攝影師們擺脫拍家庭照的套路，近乎實驗性探索家庭的新義。「藝術家常來問我們說，我想拍一些人家中只有兩頭犬，可否是家？另一個又說，我想到武館拍照因為師兄弟猶如一家人，甚至比近親血濃於水，這是否家？」

沈嘉豪挑機地說：「有爭議性議題能引發大眾討論：這樣也算是『家』？去死吧！如能做到引發討論我認為


劉天麟以數位香港人的故事，看打拼半生後對家的想像，大多數人會嘆句：「還未好好感受年輕便老了。」


前國家主席楊尚昆的兒子楊紹明展出多幅前國家領導人難得一見的照片，包括鄧小平與孫兒共聚天倫的悠閒時刻。


血緣是家庭的維繫嗎？還是為勢所逼？黎浩賢邀請了九組家庭，由新婚夫婦到老夫老妻，各選用一種物料：保鮮紙、黃絲帶、鐵鏈等，將家庭成員綁在一起，創作出《綁．緊》。


常霖法師認為離開世俗的家，才更洞悉「家」的本義，他把家的概念拉闊至自然與宇宙觀，一花一草都是大千世界。


陳的把懷念亡父的情感，投放於裝置作品，更希望觀眾躺於床上，從投放的相片片段與雪糕車音樂，與他一起哀悼親人。


朱德華曾經創作一組自拍作品，將自己P成年輕和80歲時的面容，這次延續了當時的自拍照系列，卻重叠了家人的容顏，談親人的影響。


第四屆香港國際攝影節以家為命題，13位國際與香港攝影師以自己方法，刻劃疏離世界的千戶百態。


「千戶」策展人沈嘉豪（右）與黃啟裕，侃侃而談展覽引發許多有趣的討論，究竟新世代的家是否只是以血緣維繫？但現代人很多視寵物和家具為親人。

第四屆香港國際攝影節重點展覽「千戶」

日期：即日至9月4日
時間：10:00am-8:00pm（免費入場）
地點：鰂魚涌太古坊康和大廈一樓ArtisTree


記者：鄭天儀
攝影：梁志永、鄧鴻欣
編輯：謝慧珊
美術：楊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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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豪係咪 on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