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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年代的作家都曾贈予香港的文字，作曲家陳慶恩（中）與鄺展維（左）等以文入歌，聯同舞蹈家黎海寧創作集詩、歌與影像於一身的《世紀．香港》音樂會，由香港開埠說到回歸廿周年的今天，並以本土名物電車作意象連繫。

「波濤起伏的香港世紀，唯一不變的獅子山……」
穿上也斯的木屐走過樓梯街，跟張愛玲一起聆聽電車叮叮聲，在舒巷城筆下鯉魚門的海賞霧，呢喃着廖偉棠的《浪裏浮城》，轉到陳冠中最愛的金都茶餐廳呷着奶茶談香港Can-Do精神；邊唱着南音：荒草夕陽，黃昏後，呢個飄蓬孤客，淚盈甌。

將過去談及香港的經典文學名句與詩篇譜上新曲，串連成香港專屬的時代的詩、歌與影像的Medley？今年香港藝術節便有這破格音樂會《世紀．香港》。香港大學音樂系教授兼著名作曲家陳慶恩，聯同三位新晉作曲家鄺展維、盧定彰和李家泰，首次以詩入歌、舊詞新曲，譜出由開埠到回歸廿年時代起伏的香港史詩曲。

「以廣東話入歌比普通話和英文要難，詞當然重要，但更希望大家透過文學歌詞中找到感通，並重新留意香港的作曲人。」是次兼任「編劇」、大量閱讀香港文學成半個專家的《世紀．香港》音樂總監陳慶恩如是說。

電車意象貫穿音樂會
張愛玲《色，戒》有這麼一段：「她還不肯回去，與兩個女同學乘雙層電車遊車河。樓上乘客稀少，車身搖搖晃晃在寬闊的街心走，窗外黑暗中霓虹燈的廣告，像酒後的涼風一樣醉人。」曾在香港居住的祖師奶奶不只一次在她的作品中描繪過香港電車，李碧華《胭脂扣》、劉以鬯也寫過《九十八歲的電車》仍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明天，陳慶恩索性以電車作意象的緯線，貫穿這串燒音樂會。

「寬頻人、信用人、保險人、問卷人還有電器人和車牌人，夜了是時候收起易拉架廣告……這裏是旺角，西洋菜街、通菜街、豉油街，夜了會有更多十年前的人……未來已變成一張合約，教我們記着那條文、那趨勢、那回贈，誰都知道……那發展、那廣告、那即將過期的荒謬……」陳智德的《說不出的未來》，道盡了當代職場的荒謬，是香港現世寫照。此刻在文化中心的音樂廳排練室，配上了旋律和演出者的形體動作，文字的荒誕感變得立體。

李家泰選了也斯的詩作《穿樓梯街》和飲江的《玄奧》來創作音樂，展現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日常風景，之後我們進入一個火紅年代。1956及1967年香港出現兩場大暴動，陳慶恩創作了一首集詩與紅歌於一身、政治味濃的《火紅年代》來紀念。「《大哉，驊騮也！》是崑南先生五、六十年代寫的一首新詩，用非常饒口的古文來寫。他曾經在一個訪問中說過，縱然你有深厚的國文根底訓練，沒有經歷當年我們同輩，對國家的情懷、對生命的熱誠，是寫不出這種詩的，我想藉此詩譜出那一代人『認中關社』的情懷。」呼應文是戴天1959年的殘稿《命》的一段：「我攤開手掌，好比攤開那張秋海棠的葉子；這條是黃河，那條是長江，收起雙手聽到骨的呻吟。」

盧定彰則負責七十年代香港社會、工業起飛的部份，他加入歌神許冠傑的經典名曲描述香港人Can-Do精神，半說半唱《半斤八両》這經典。然後進入八、九十年代，由八十後的年輕作曲家鄺展維負責。

「六四是怎樣的事？移民潮是甚麼？主權移交又代表甚麼？我想用自己的方法去記錄，如何看待家鄉經歷的一切。」鄺展維創作《世紀末之歌》，也是香港近代最關鍵的時代，歌舞昇平的都會遙望天安門的槍聲，香港人從此不一樣。

他用了飲江的《破鏡》、北島的《紀念日》和《此刻》，加崑南的《六四的數字》，組合成「夜的知識」；然後把潘源良寫給達明一派的《今天應該很高興》重新編曲，說成是一首遺民的歌，由神秘嘉賓主唱。

「將《破鏡》結構的支離破碎，分別放進八個聲部，打造有層次的呼應和弦，反映出破鏡的質感。」鄺展維侃侃而談。




陳慶恩以劉以鬯《九十八歲的電車》配上新曲，說電車反映香港的精力不衰，那是一個時代。


音樂會挑選了多首本土詩歌及文學名篇，譜寫旋律後成為十多首樂章，過百人參與演出，包括年輕歌唱家與兒童合唱團。


八十後作曲家鄺展維選了最沉重的部份，以北島和崑南的詩作，表現80年代所發生的六四事件，以及之後的移民潮。


記錄時代　給香港的情書
鄺展維記得，他年少時親朋戚友會無故移民到地球另一邊，他不理解為甚麼。「我相信世界不是很多地方會出現移民潮，移民潮對留下的香港人也有很大影響和感受。」在香港湧現第三次移民潮之時，鄺展維談去留抉擇，多少帶點黑色幽默。然後是也斯為97回歸而寫的《悼逝去的——和金文泰香港詩》回應，裏面有一句：「霧島迷湖巍巍崑崙泰山壓頂，把寶珠埋葬，這樣就完了嗎？也許？不？」

舞蹈家黎海寧昔日的作品也喜歡融合文學元素，成了藝術節找她當《世紀．香港》導演的原因，她曾為張愛玲編演《雙城記》，以敏銳的女性角度切入愛玲的生命觀。「以前比較純真的年代，你會看到很多街坊人物出現，現在雖沒有了這種純真的感覺，但也可以聯繫到這個情緒，並不複雜的感覺。」我說香港近年的無力感很重，節目有沒有展現這種狀態？她說：「我的作品很多都關於無力感，如何在無力感當中找到勇氣或者一種堅持，能在這次音樂會中感受到。」

無力感也來自我們不能改變的社會現狀與日常，近年反東北、菜園村事件中，田漢的《再會吧，香港！》變成社會運動的戰曲，陳慶恩把它轉換成廣東話，令其更貼地和本土的終曲。

「再會吧，香港！我們還等甚麼？莫只靠別人幫忙，可靠的是自己的力量。」浪奔浪流，看到本土藝術家唱出香港一個世紀，「我哋大家，用艱辛努力寫下那不朽香江名句。」猶如給香港的情書，其實幾感動。


作曲家陳慶恩為音樂會「編劇」，因而走訪港大圖書館搜索本土文學經典，並笑言已幾乎成為了香港詩專家。


舞蹈家黎海寧坦言自己作品都展示着無力感，與香港現況呼應，她說也要努力在無力感當中找到勇氣或者一種堅持。


客家山歌、南音、合唱到童聲，由張愛玲的電車到陳冠中的金都茶餐廳，《世紀．香港》挑戰高難度的「以詩入歌」。

香港藝術節《世紀．香港》音樂會
日期：2月25至27日
地點：香港大會堂音樂廳


記者：鄭天儀
攝影：梁志永
（部份圖片由香港藝術節提供）
編輯：謝慧珊
美術：楊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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