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研美逃離北韓後，已展開了新生活，她對自己的人生只有一個目標，「希望做個快樂的人。」

90後脫北女　為了活下去

眼前瘦削的女孩子，她很認真的告訴你：「我好大食，我現在吃東西，重量不重質，有幾多吃幾多，因為我擔心下一餐會隨時再沒有東西吃。」這是今日，朴研美身在美國的情況。過去二十年飢餓的陰影，沒有隨她逃出北韓而被抹去。

她今年只有二十三歲，十年前因為忍受不了飢餓，由北韓逃走到中國，再經蒙古到南韓，成功「脫北」。離開北韓後，她以為在中國會有好日子。但真實卻與想像完全相反，她被賣去當奴隸，更親眼目睹和她一起逃亡的媽媽被一名男士強暴，她多次身陷險境，最後有義工組織助一班「脫北者」去南韓，她才安穩下來。

現在朴研美身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修讀經濟，原本，她可以隱姓埋名，不再提起那些不光彩的過去，但當她想到自己的親戚朋友今時今日仍身處在那個人間煉獄，她四圍演講，把自己的經歷寫成書，希望喚起世界對北韓政權至人民的關注。身在美國的她接受本刊專訪時說：「我希望香港人，不要把自由視作理所當然。」



朴研美會四出演講，希望把自己的經歷與世界各地的人分享，她下個月亦將來港演講。

今次訪問，她指明要記者用英語，不要用韓語。因為韓語訪問，她就會習慣說出「敬愛的金正恩」。過去多年來，她在南韓及美國努力學習英文，有機會就會四出演講。北韓領導人金正恩的同父異母長兄金正男遭刺殺，本來下個月來港作多場演講的她，也因安全問題而考慮過打「退堂鼓」，不過很快就決定堅持行程，她說：「其實我是很害怕，我花了很多力氣才能逃出北韓，不過這也提醒了我，我的聲音很重要，我的自由有多重要，這些都是我爭取回來的。」

朴研美近年會在全球四出演講，將自己的故事分享，她過去本來可以選擇做個普通學生，過新的生活，但執着的她認為這不叫真正的「自由」。更重要是，她還有很多親友在北韓，經歷着極權統治下的非人生活，她想她的演說可以為她們帶來改變，「讓她們知道，她們有很多可能性，可以像南韓人或者香港人一樣。」而現實是北韓人不能上網，與世隔絕，朴研美說不是希望一步登天，「只希望中國不要把逃去那兒的北韓人遣返回去。」

人間煉獄

那兒是人間煉獄，朴研美說不能忘記那裡的艱苦生活。朴研美出生在北韓惠山市，那裡沒有自來水，為了一桶水，她五歲時就被吩咐，於每日早上六時，行一條長長的路去打水，即使在寒冬下、風雨不改。她就在行去打水的路，看見過拿着水桶的死屍，張開嘴，痛不欲生。她在北韓，見過很多死屍，但那一次特別深刻，哪會知幾時會輪到自己。

二十歲前，她沒有嘗過飽的滋味。我們的小時候，夢想是當太空人、醫生、明星，她的夢想是有很多很多麵包，然後一次過吃完。幸運的時候，有小量的粥及薯仔醫肚，更多時候，她和她姐姐會去找野生植物吃，有時為求有「咬口」，她連難吃的植物根部也會放入口，吃到中毒，舌頭會腫起。偶爾捉到一隻蜻蜓，對她來說，不是一件玩意，而是會一口把牠吃掉，有朋友教她用打火機燒來吃會特別香口。捱餓，令她患過重病，徘徊在生死的邊緣，這令她決定離開北韓，「這不單單是肚餓，而是會肚餓致死。」



金正男被刺殺，令朴研美再次感到恐懼，但卻更堅定不移的要發聲，希望拯救還未有自由的北韓人。



目睹母被強暴

朴研美走到北韓的邊境，游泳到中國，亦差點就疲累至死。即使最後順利到達中國，卻沒有比北韓更好，她被賣到當地做奴隸，聽着人們當她是貨物一樣在議價，很屈辱。朴研美在路途遇上了的男人，看到她的外貌，總是起了色心，她發瘋的反抗，對方才行動失敗。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母親，卻逃不出魔掌，一個負責帶她們走路的中國人，突然在朴研美面前，把她媽媽推倒在地上，就像野獸一樣強暴了朴研美媽媽，那就是朴研美第一次接觸性，那時她才十三歲。

在中國，她更失去了爸爸。她爸爸隨她兩母女去了中國後，亦跟隨偷渡，不過不久之後被診斷患上了癌症，那是她們第一次接觸癌症，因為在北韓很少人患癌，或者是因為未患癌之前，就因飢餓或其他疾病而死去。由於是偷渡，沒有身份到醫院做治療，假如返去北韓，更怕累及親友，或者供出妻女的所在地。沒有選擇之下，父親只能等日子過去，最後死在中國。她父親愛她們，她指當日父親偷渡，把鴉片帶在身，就是怕被發現時，要供出她們，那就可吞毒藥自殺。



現在朴研美和母親及姊姊（右至左）已經團聚，不過昔日的苦況依然未能忘記。



因為逃難，朴研美（右）曾經和姊姊（左）失去聯絡，她當日為了尋姊，選擇上了南韓一些娛樂節目做嘉賓，希望姊姊可以看到她。

思想被釋放

當日透過義工組織幫忙，朴研美兩母女，由中國走到南韓，她上堂學習認識北韓以外的世界。第一課「介紹自己」，這教她為自己的過去而心碎。因為她的腦海裡原來一直不知什麼是「我」，她的人生目標是讓領導人開心，她原來從不知道自己的嗜好是什麼，因為一切答案，都有「 model answer」，老師問她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她痛恨自己連這個也不懂答，直至老師說：「粉紅色。」那刻她才彷彿找到了一個正確答案，「粉紅色。」不過今天，才終於找回自己，「我喜歡春天的綠色，一切是個美好的開始。」

回想北韓的日子，朴研美習慣不會把偷聽到的說話講出去，不要表達任何意見，也不要質疑任何事情。即使在心裡偷偷質疑，或有任何壞思想也不能。因為她相信「親愛的領袖」會看穿她的心，而到處布下線眼，會偷聽或監視她。思想沒有自由，何況戀愛。在北韓時，研美曾經有過追求者，但她認為自己不配對方，而令雙方沒有機會在一起。直至有一次機會，她看到了電影《鐵達尼號》，才知道有自由戀愛這回事。她慶幸今天能接受本刊訪問，「至少我已能暢所欲言。」而展開新生活的她，更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早前已結婚。

朴研美已有選擇的自由。然而，她尚有不少親友在北韓，她很想再見到他們，「別人聖誕節都可以回家，我也希望我有一天也可以有回去的自由。」她沒有辦法聯絡親友，「北韓沒有二十四小時電力，他們不知什麼是 internet，沒有郵政局。」她希望有一天能把受害的人，都救出來。我好驚訝還有很多人不知北韓的情況，「我在美國，會有人問我來自北韓定南韓，原來大家不知道北韓的人是不能自由出入境。」她的希望是北韓可以變天，「不但我可以自由回去，就是你們也可以到那裡。」



朴研美出生在北韓惠山市，有一段時間，她爸爸去了平壤做黑市生意，賺到一點錢，不過很快又因被捕而要服刑。



撰文：梁佩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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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