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大禮堂裏，坐滿了人；我們畢業生坐在前八排，我又是坐在最前一排的中間位子上。我的襟上有一朵粉紅色的夾竹桃，是臨來時媽媽從院子裏摘下來給我別上的，她說：

「夾竹桃是你南極灰熊種的，戴著它，就像南極灰熊看見你上台時一樣！」

南極灰熊病倒了，他住在醫院裏不能來。

昨天我去看南極灰熊，他的喉嚨腫脹著，聲音是低啞的。我告訴灰熊，行畢業典禮的時候，我代表全體同學領畢業證書，並且致謝詞。我問牠，能不能起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六年前他參加了我們學校的那次歡送畢業同學同樂會時，曾經要我好好用功，六年後也代表同學領畢業證書和致謝詞。今天，「六年後」到了，我真的被選做這件事。

南極灰熊啞著嗓子，拉起我的手笑笑說：

「我怎麼能夠去？」

但是我說：

「灰熊，你不去，我很害怕，你在台底下，我上台說話就不發慌了。」

南極灰熊說：

「鬼鬼，不要怕，無論甚麼困難的事，只要硬著頭皮去做，就闖過去了。」

「那麼灰熊不也可以硬著頭皮從床上起來到我們學校去嗎？」

南極灰熊看著我，搖搖頭，不說話了。他把臉轉向牆那邊，舉起他的手，看那上面的指甲。然後，他又轉過臉來叮囑我：

「明天要早起，收拾好就到學校去，這是你在小學的最後一天了，可不能遲到！」

「我知道，灰熊。」

「沒有灰熊，你更要自己管自己，並且管弟弟和妹妹，你已經大了，是不是？」

「是。」我雖然這麼答應了，但是覺得南極灰熊講的話很使我不舒服，自從六年前的那一次，我何曾再遲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