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一座城市久了，很多事情都變得理所當然。年前於盛夏到日本旅行，每每行得汗流浹背之際，便走進餐廳裏點個冰咖啡、吃杯雪糕涼快一下。不論到哪裏，甫坐下來，侍應便會送上冰水，太陽底下被曬乾的我當然立即呷一口。害得我就算看到餐單後沒有想點的食物，還是硬着頭皮選一兩項，因為都不好意思涼了空調喝了水又離開。同行伴侶說：「你知道嗎，日本的餐廳連冬季也是照樣上冰水哦。」我的表情應該掩不住驚訝。即使在大雪紛飛的寒冬嗎？

後來讀到作家張維中在某雜誌的專欄，以歷史解釋這個奇怪國民現象，因為從前冰水的稀有，餐廳將其視為奉獻給客人最好的，一直維持至今，成為隱藏的潛規則。在東京都裏，還有更多像這樣微小卻重要的事。比方說，在超市買東西，收銀員都會等你把紙鈔收好，才將零錢遞給你。另外，若有兩個人一同到餐廳吃飯，他們點的套餐會一起上桌，好讓客人可以同時進餐。如此細微細眼的貼心，恐怕在香港是完全相反吧，不快點拿好東西收好錢走人，後面排隊的肯定皺眉頭瞪視你。

不禁想，在我們的城市裏，又有怎樣潛規則呢？想起我去上瑜伽課時，到達中心門口需要把會員證拿出來。有趣的事情來了，當進電梯後，身旁的人都翻起袋子來，忙着找會員卡。不知道其他城市的人會否像香港人那樣，總是想盡方法節省空間、節省時間，不浪費分秒，只做帶來最大成本效益的事。

你所看到東京的模樣，可能是井然有序、明亮且迅捷更迭。作者在另一本著作曾經說過：「無論生活步調怎麼快，依然能夠保持有禮的秩序，是東京這座城市的魅力。」不過即使我們如何喜愛日本人的貼心與耐性，也未必完全是城市的真實面貌，有些小事是作為他國人未必喜歡，而長期住在城內的人則視為理所當然的。像陌生人之間講求禮儀和距離感，特別在工作場合裏，很容易便看穿對方究竟有沒有誠意，有沒有心思要跟你好好的對話。作者因工作關係到一家咖啡店採訪及拍攝，負責的公關女士不斷監控現場，又作出諸多要求，口裏卻一直保持恭維誇張的腔調，令他非常受不了。

移居東京的作者寫下了日常觀察到的細節，書內從衣、食、住、行、人際交往、社會脈搏等不同面向，細緻表達平日沒有告訴觀光客的，有關東京生活的一切，當然也包含了作者的個人感受。正因為在意這些小事情，不管好與壞，都成為他每天生活的動力與感恩的地方。若我們抱着相同態度，重視生活裏「微小卻重要的事」，往往會發現理所不一定當然。



撰文：周家盈
註冊教師及自由作者，也是說書人。香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士，英文應用語言學碩士，副修法語，曾就讀於巴黎第一大學。2013年創辦名為《Slowdown Town》的雜誌，提倡放慢生活節奏，並堅持只出版印刷品。著有《書店日常：香港獨立書店在地行旅》。facebook：slowdownzine

編輯：施明慧
美術：利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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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訓練同自我'緊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