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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城市﹕共住,根本就是劏房
未來城市﹕共住,根本就是劏房

【明報專訊】上期「未來城市」,香港批判地理學會告誡大家,思考城市時不要照搬西方一套,否則脫離原有背景脈絡,終究只會水土不服,甚至走樣變型——例如近年大行其道的「共住」概念。

在慧科新聞上搜尋一下,自新一屆政府上場至今三個月,「共住」一詞在本地報章上出現近三百次,但香港批判地理學會認為,「共住」之於香港,根本與劏房無異︰「政府要解決房屋問題,卻無計可施,便冠冕堂皇地找來一些参考範例,比如共住,根本就是劏房,但其實劏房在本地又有它自己形成的原因,不是西方那一套;而西方共住的概念,又和今天香港情况完全不同。」

劏房、共住,各有前緣,在到今天香港,卻詭譎地成為共生並行,互為表裏的一套概念。

第一波共居 在歐洲 與女性地位抬頭有關

共住(co-living)一詞,來自共居(co-housing),兩者間的分別在今天已經模糊掉,但如果追本溯源,首先出現的名稱是「共居」,歷史上第一次出現共居概念的,是六十年代的斯堪的納維亞(Scandinavia)地區,背後是兩股進步思潮推波助瀾的結果。

第一種是女性主義。六十年代,丹麥女性主義者Bodil Graae在報章發表題為Children Should Have One Hundred Parents的文章,批評當時社會在主流的核心家庭觀念底下,「男主外,女主內」的安排嚴重剝削了女性追求自主的機會,因此倡議一種共居的模式,當時她獲得大概五十個家庭響應,幾年後成立了第一個名為Sattedammen的共居計劃。

同時,另一種思想資源,是社群主義,由丹麥建築師Jan Gudmand-Hoyer發表文章The Missing Link between Utopia and the Dated One-Family House作起點,開始出現一些烏托邦式的想像,希望藉着重建更緊密的社區鄰里關係,挑戰主流生活模式。但無論是前者或後者,第一波共居也是因應對社會現狀的不滿而生,充滿革命意味。

第二波共居 在美國 建造共居村

到七八十年代,共居的概念由兩名曾到北歐各地考察的建築師Kathryn McCamant和Charles Durrett帶回美國:「他們看過這些意念,覺得好正,但又令到co-housing的概念出現改變,失去了本來改革社會的宏願。」

兩人回到美國,除了出版Cohousing: A Contemporary Approach to Housing Ourselves一書,宏揚共居的理念外,也着手開始第一項共居的項目,在加州戴維斯建造「Muir Commons」共居村,但在美國人魂縈夢繫百年不減對於美國夢(American Dreams)的追求之中,「共居」又有意無意之間滲入了點點個人主義:「會強調買樓,雖然是住在一起,但其實是各自擁有一間屋,然後大家在共同擁有的地方搞些合作,維持互相支持的群體。」

當私有產權被高高舉起,新一波共居也被批評為是「自由主義」變奏的集體版本,不向外追求社會變革,只安分活在自己的烏托邦想像之中。但也有人認為,相比起第一波共居在歐洲,美國出現的折衷才是更務實的做法,也因此能夠在美國推而廣之。

近代共居/共住 演變為門禁社區

由co-housing到今天的co-living,歐美傳統中對於追求社會改變的傳統,慢慢演變成一班人「圍威喂」的門禁社區(Gated Community)︰「在西方叫new urbanism,源於西方城市入面存在很多問題,一班較為有能力的人走到外邊,為了保護自己,形成一個gate,最明顯是美國的白人社會,將黑人排拒在外,自成一圈。」

再發展下去,「共住」變成了文化包裝,在火熱城市如紐約、三藩市,私人機構將物業改裝,以「共住」作為招徠,吸引無法負擔高昂租金的學生或年輕專業人士︰「要住在一起才有互動,以前朱克伯格都是住這些地方,將它重新包裝為一個孕育創意的地方。」

由一開始因為對現狀不滿而生,來到美國,經歷商品化,成為了資本主義的附庸,共居/共住已經去掉了本來的思想內涵,純粹考慮房屋形態(housing form)上的安排,利用當下高樓價的契機,偷換舊有意念做生意。至此,西方與香港正式合流。

香港 由劏房到共住

香港批判地理學會認為,將「共居/共住」放到香港劏房的歷史脈絡中思考,可以看到近年有一個跟西方類似的發展。「劏房從沒消失,比如一八四○年代開始,已經出現板間房,因為殖民地政府一路放任,一路透過高地價賣地將房屋責任轉移給私人市場為所欲為」。高地價,大量移民湧港,以及傳統唐樓單位面積大,間隔四正的設定,令戰後香港成為了板間房溫牀。

香港「劏房」何時出現?

由板間房過渡到出現「劏房」一詞,大概是九十年代。起源眾說紛紜,有一說法是因為一樓一的出現,法律上,在私人地方單對單提供性服務並不犯法,因此不少鳳姐將唐樓單位劏成一格格走進灰色地帶。又有一說法是九七後大量因家庭團聚而湧港的新移民,由此對有獨立性的套房出現大量需求。不過真正令「劏房」一詞廣泛引用的,是二○一一年馬頭圍道三級火中,暴露了這一種將單位分隔出租的方法,令到火警逃生困難,造成慘劇。

自此,「劏房」被有意無意與「貧窮」、「基層」掛鈎,但香港批判地理學會認為,劏房從來不等同於貧窮問題:「劏房流行,是因為在現行土地發展體制下,將人分成兩類,有樓和無樓,有樓人可以主宰無樓人的居住空間,在政府默許下改動物業,無論劏房或共住,也是以犧牲生活質素來換取可負擔性。」

生產劏房像股票投資

如上述所說,劏房在香港有它的歷史發展,來到今天已經形成了一個成熟的生產鏈:「今天生產劏房的,已經是你我他,像股票投資一樣,不再是尷尬事。」從事劏房出租的不單是業主,也可以是經紀及地產公司,看準舊樓持有人不懂靈活利用物業謀利,以二房東的形式經營劏房,負責改建的建築公司也是生產鏈中獲利的一分,更有具規模的企業,將劏房知識系統化,辦講座,吸引更多人加入這個龐大的生財事業。

劏房住戶年輕化

「劏房戶亦慢慢由傳統低下階層,變成年輕人,甚至是年輕專業人士,最近看到的例子是,有年輕律師也會租住」。因此劏房的生產也走向多樣化,以吸納更針對性的市場,市面上開始出有標榜有Wi-Fi,有雲石地板,有天花射燈的豪裝劏房︰「以額外的概念去修補你住得細小的真相。」

「最後是抽取了西方『共住』的概念,放在香港,為什麼適用?因為劏房的投資已經相當成熟,兩者一拍即合。表面上大家好像住得好好,實質是用數千元租了一個牀位,用一個優越性的概念吸引你,又或者,你根本沒有選擇」。

藍 屋 接近共居概念

近年坊間的共居項目如雨後春筍,當中較為接近原來精神的,可能是剛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區文化遺產保護獎卓越獎的灣仔藍屋。聖雅各福群會下的「We 嘩藍屋」計劃,早在十年前已經開始構思,負責項目的Juno說,當時香港還沒有共居的概念,原意是希望在拆遷重建後高度士紳化的灣仔,為老街坊保留一點原有的生活肌理。

入住藍屋需要經過甄選,確保租戶認同計劃的理念,同時願意參與群體。例如今天的藍屋街坊,會每月舉行一次飯敘,「共養」一隻附近的自來貓,又因為沒有管理處,街坊要自發倒垃圾,一同做分類,將物資送到回收站。抗衡主流的生活模式,共同摸索一套另類的生活想像,藍屋群頗有早年歐美「共居」的影子。

【乜嘢城市研究系列二】

文//梁仲禮

圖//資料圖片

編輯//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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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news.mingpao.com/pns/dailynews/web_tc/article/20171105/s00005/1509817491770
Good0Bad1
2017/11/10, 6:53:30 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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