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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葉道（左）的五金行多了琴架，慢慢地又多了二胡、高胡和一眾「閒雜人等」。

重建下的石硤尾耀東街，一眼望盡。以「摩西過紅海式」站法，右邊耳朵很忙，大排檔「洪洪聲」、五金行「鏘鏘聲」，生果檔阿姐間唔中出句聲：「今日啲生果好靚！」對岸的唐樓待拆，早已人去樓空，旁邊地盤傳出陣陣轟轟聲，不至於太過「冷清」。一堆嘈雜聲中，竟有弦外之音？原來是由二胡所奏的《梁祝》，從五金行傳出，貫穿耀東街。

一年多前，葉道的五金行「永泰鐵器工程」多了個琴架，慢慢地，電鋸旁開始出現二胡，而鐵絲網亦掛起個高胡來。細心留意的話，結他正無聲無色躺在一角。所謂劏鐵有時，「劏雞」有時，這裏的heavy metal，毫無違和感。

「每日八點半在外開工，三點半收工，四點左右，就返五金行拉二胡。」葉道今年67歲，60歲才學二胡，「無人話過遲，好多人都係咁，退休生活！」無師自通，繼二胡之後是高胡、笛，他中西都好，也曾涉獵小提琴、結他。「我嘅性格係，若見其他人玩得到，自己玩唔到，唔得！一定想玩到佢得為止。」他直認好勝，也帶點天份，「哈哈！點都有啲，如果無天份，學成世都學唔到，你本身無音樂感，就聽唔到音準。」請問師傅的音樂魂，何時燃起？「小時侯有吹口琴，口琴又係無人教我，老豆剩支口琴畀我，十歲八歲就出去表演了……後來搵食艱難，就無再吹了。」原來是重燃才對。


一年前多前，二胡成了牆上一員。


所謂劏鐵有時，「劏雞」有時，這裏的heavy metal，毫無違和感。


現時，恒基已收購了南昌街、巴域街及耀東街一帶舊唐樓，不少單位人去樓空。

音樂這回事，俗點講句，鍾意的人當梵音，唔鍾意就煩音。無數個日落西斜，左鄰右里早已習慣，他得意地說：「人哋只有鍾意，暫時都無人投訴我，但講番轉頭，如你是初初學的話，應該會幾乞人憎。」偶爾有人向他請教，他來者不拒：「我無乜所謂，係人都啱，你唔識，我話你聽……你叻過我，咪你教我囉！」所以，五金行周不時出現「閒雜人」，通常一人拉二胡，轉個頭就會多了支笛，轉個身又多了把高胡，一未必變十，但三四五是常有之事，最後成了小小「五金中樂團」。旁邊的曹伯指，自己最喜歡這裏的「隨意」，「於劇社玩的話，人多高手多，我會比較緊張，呢度就隨便啲，大家水平差唔多。」

最初我經常笑指：「五金舖夾band，幾型呀！」葉道每次聽到總笑笑口，應該是笑我小事多怪，「怪人」不只我一個，五金搭二胡，經常引來街外人嘖嘖稱奇，大呼過癮，「曾經有個荷蘭女子嚟過，大家傾咗三、四個鐘，佢對呢度好多嘢都好有興趣。」他不懂荷蘭語，期間有個人充當翻譯，「佢話好少見……當然好少見！」坦白說，起初我以為下一句是一連串的自負，「香港寸金尺土，先要咁！香港環境唔同，所以外人覺得特別，原來五金行都可以係咁樣。」有時侯，這些就是當時人與旁觀者的分別，你覺得特別，我日日對住早已無感，不過樂在其中倒是真的。

不過，原來背後還有一個土地問題以外的原因。「以前本來喺屋企玩多，年幾前開五金行，近近哋之餘，費事嘈住屋企人，加上太太唔太喜歡。」很多時，葉太都是一盤冷水迎面而來。以社區中心表演為例，「佢會話：『表乜演，你好叻咩？』一句打落嚟！」哇，你有反撃嗎？「我會話我唔係叻，我唔收人錢，人哋鍾意聽就玩吓，好簡單！」然後補多一句，「人哋唔鍾意都唔會搵我啦！」你都有道理，你算是一個好勝的人？「你可以咁講，每樣嘢我都唔輸得……人有執着，想學好一樣嘢先會有進步，求求其其拎起個二胡，無意思。」

走出五金行，他的音樂地圖還有離耀東街不遠的社區會堂，每逢周日，會堂都成為樂友的集中地。大家互不相識，唯一共通語言就是音樂，拿起樂器，跟得上，就有偈傾了；跟唔上，唔緊要，乖乖地當個聽眾。若然你有心的話，其實很多人還是願意過你幾招，「以樂會友」是這裏大原則，亦是唯一原則。難怪，今年62歲的程伯，每個星期風雨不改，明言：「即使8號風球都要嚟！」都要拖住裝滿二胡、各式笛類的車仔，徒步從黃大仙竹園的家走一小時來。「為甚麼不搭車？」看他額上的微汗，我忍不住問，現在還是初夏，一到七、八月……「當做運動嘛，到時再熱啲，就要行耐啲了，我仲會自備飯盒，我本身有糖尿病，食肆飯菜太多盬，加上咁樣，我就可以由朝坐到晏晝，唔使走！」長椅的另一邊，還有一位「毅行者」。手執二胡、72歲的何伯，則是從秀茂坪走兩小時來。


離耀東街不遠的社區會堂，每逢周日就成了樂友的集中地。


對比起對岸的大排檔、五金行，待拆的唐樓早已「失語」，只能吸盡洪洪聲、鏘鏘聲，更顯冷清。

這裏的樂手，六字出頭其實相當年輕，七、八字頭才算是有些年紀，音樂使人年輕，很老土，卻令人不老土。遊走這個密質質的舊區，夾縫很多，雜音很多。這裏沒有指揮，不過每個散收收的音符，似乎又巧妙地融在一起。

永泰鐵器工程
石硤尾東耀東街19號

記者：湯珮然
攝影：周芝瑩、鄧鴻欣、陳恆智

source : https://hk.lifestyle.appledaily.com/lifestyle/special/daily/article/20180505/2038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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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係頂唔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