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運動」後中國推動男女平等教育，潘玉良（1895-1977）即負笈法國和意大利，是最早接受西潮洗禮的中國前衞女畫家代表。不過，她非但不是名門望族、富二代，更是在妓院被贖身的寒貧，其崎嶇身世總是比她畫作的用色更斕斑，更常被熱議。一九九三年電影《畫魂》就是講潘玉良的故事，主角是著名影星鞏俐。

這位一生漂泊的奇女子，生前數次想回國卻無法如願，一九七七年客死巴黎，離世四十一年後香港終於有她的首個個展。亞洲協會舉辦《春之歌：潘玉良在巴黎》展覽，冀藉她約六十幅作品，包含油畫、素描、彩墨、雕塑等，完整呈現這位「中國女梵高」。記得約十年前我特意飛往台北看她的另一個個展《畫魂——潘玉良》，看到她畫《南京夫子廟》，滲透淡淡的鄉愁，這次看到的是立體的她，尤其是她幾十年在法國的生活。

「潘玉良作品的精采，不僅於她用色之大膽、選材之獨特。創作技法上，她把西方『印象派』及『野獸派』兼容並蓄，同時融入了自身的中國畫語境。」來自法國的策展人Eric Lefebvre以半鹹半淡的普通話續說：「我最欣賞潘玉良出生貧寒，經歷波折屈辱，卻畢生一步一步努力，扭轉自己的命運。」這展覽是亞洲協會女性系列的第二個展覽，以表揚女性堅毅不屈及剛柔並濟的精神，潘玉良以中西相容的筆韻和線條，在舊時男人主導的畫壇殺出血路。

以東方女子的特具細心，潘玉良對色彩有特殊的感悟力，她的中國人物畫都顯現一種特別的異國風情。是次展覽集中在潘玉良第二次留法期間的創作，好似她的一幅《春》，是迹近於野獸派的奔放作品，一群裸女環舞於野地，乍看與歐洲當時前衞的作品無異，然而裸女的頭髮是黑色的，樹林也是中國典型的桃林。她有一幅作品名為《屠殺》，揭露法西斯罪行，可惜這次不在展覽之列。

Eric介紹，從歷史角度來看，潘玉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作品最關鍵，「那是她自家繪畫風格成形的時期」，之前她的不幸身世與跌宕人生，影響了她不斷的探索，整個過程在她是次作品中展露無遺，不少作品為國家一級文物。


潘玉良被喻為「中國女梵高」，取材自成一派。圖為她創作的雕塑《王守義胸像》。


命運坎坷潘玉良用雙手扭轉自己命運。她在法國參與不少女性雅集，畫下無數「女容」，像眾生相。


來自法國的策展人Eric Lefebvre站在潘玉良展覽最大幅的《春之歌》前，可見此作以印象派的光色變化，注入中國風景和她常畫的雙人舞蹈場景。


潘玉良（中）在法國參加了不少女畫家畫展和沙龍畫展。

命運賜我枷鎖　我借畫筆解鎖
《庭院聚會》描繪潘玉良與朋友在庭院中歡聚的場景，可以表達出潘玉良法式生活。最大幅的作品是潘玉良一九五二年創作的《春之歌》，以西方的黃金時代為主題，卻注入中國風景等東方元素，並出現了潘氏最愛畫的雙人舞蹈場景。潘玉良雖稱不上是美女，但自畫像是她藝術生命中重要一環，展廳除展示了潘玉良兩張重要的自畫像外，雕塑作品《自塑像》更是潘氏最後的肖像作品之一，最有趣是同場有兩段記錄潘玉良巴黎工作室和示範太極的罕有錄像播出。

一九四一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巴黎淪陷，潘玉良生活陷入了困境，無錢買顏料畫室又被德國軍隊徵用，她不得不搬走過難民般的生活。窘迫的潘玉良卻依然硬頸，試過有某德軍看中她作品欲買下她卻不肯減價，最後畫作被割爛她也不就範，努力做個獨立的人，猶如她一直對抗畫女性胴體被喻為不雅的束縛。

看日本藝術家草間彌生的傳記電影《點止草間彌生》、《延禧攻略》的魏瓔珞，到潘玉良的故事，我發覺成功女人除了高調、進取、敢言之外，更重要有冒險精神，跳出自身的安全圈打怪升級，懶理命運再多舛，猶如草間彌生之勇闖紐約、瓔珞由圓明園重投紫禁城、潘玉良由中國隻身到法國，拚命地振翅高飛，以濃墨把生命的激情躍然畫布。

一九五六年五月，五十七歲的張大千第一次赴巴黎舉辦畫展時，第一個就要見六十一歲的「玉良大姐」，更由潘玉良和趙無極陪他去尼斯拜訪畢加索。


因為環境不佳，潘玉良在法國曾節衣宿食，有時會買小木板來畫畫，這張名為《畫室》的小木板畫年份不詳。


潘玉良最具代表性的創作是她的裸體人像繪畫，這是1961年作品《坐在沙發上的女人體》。


自畫像也是潘玉良的另一標誌，此乃她賴以得獎的《自由寫生像》。潘玉良客死巴黎，遺作生前已叮囑要捐回中國，這次借展的作品大都來自全球擁有最多潘玉良藏品的安徽博物院。

以勇毅與執着　叱吒畫壇
潘玉良原名楊秀清，又名張玉良。一八九五年出生於江蘇揚州。她出生後父歿，八歲時母親離世頓成孤兒，十三歲時她被爛賭舅父賣落青樓當燒火丫頭。據說她在妓院四年拒絕接客，又偷走又自殺，後幸遇上蕪湖鹽督潘贊化替她贖身娶為妾，得出火炕。潘贊化早年畢業於日本東京早稻田大學，是同盟會會員。娶潘玉良後她即改夫姓潘，當時證婚人是陳獨秀。潘玉良於一九二一年赴法國進修藝術，後短暫回國任教，一九三七年第二度赴法並定居直至逝世。在當時中國風氣未開的情況下，她在男性主導的畫壇受教於Degas和Lucien Simon，以無比的勇毅和對藝術的執着踏上旅程。

巴黎聖母院的鐘聲在塞納河畔上空回蕩，幾百年如一。潘玉良寂寥地安葬於蒙巴納斯墓地，去世時沒有親友在旁，安份做一個流落異鄉的中國畫家。

《春之歌：潘玉良在巴黎》展覽
日期：即日至2019年1月6日
地點：亞洲協會香港中心麥禮賢夫人藝術館（金鐘正義道9號）
時間：星期二至星期日上午11時至下午6時；逢星期一、聖誕節正日及元旦休館
費用︰免費入場

採訪、攝影：鄭天儀（部份圖片由亞洲協會提供）

source : https://hk.lifestyle.appledaily.com/lifestyle/special/daily/article/20180919/2050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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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費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