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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邨逾50年樹齡的細葉榕在山竹來襲中倒塌。Maryan拍下街坊細撫塌樹的一幕。Maryan攝

「辛苦你了，我知你已經盡力了。」強颱風山竹上周來襲，你有在fb看到這張相嗎？彩虹邨20年居民珊珊（Maryan），就是當日拍下這幀「撫樹道別」的攝影師。她不曾想過自小相伴的老樹，會不堪風雨遽然倒下。媽媽有印度血統、爸爸是巴基斯坦人，Maryan膚色黝黑、五官深邃，在香港土生土長，廣東話或許比你我更純正。也許因小時候到過爸爸在巴基斯坦的老家，看到花園裏形形色色的花朵植物；也許曾獲嫲嫲傳授種植心得，Maryan愛植物，當過生態導賞員，大樹就像她的家人般親密。

「我從小便覺得植物很有趣，每天見到它們，樣子都不一樣……你可以每天都花時間看着它們。」除了愛花，她也愛樹。她在家中花了兩年種植木棉，最快樂的就是看着它漸漸長出如竹籤粗幼的樹莖。人的一生，沒有多少機會能看到小樹苗長成大樹。它們見證着歷史，也見證很多人的人生，30歲的Maryan似問非問地低語：「一棵樹倒下來，其實壓垮多少人的回憶呢？」

樹是庇護所　互相訴苦獨自飲泣
她帶記者在邨內走一趟。走到房署辦事處兩棵倒塌的細葉榕前，她指着其中一棵說：「聽老人家說，這棵細葉榕在六十年代彩虹邨初建時已經在了。」她記得這棵樹很大，樹下陰涼，下雨時更可遮風擋雨，是不少街坊的聚腳地。颱風襲港翌日，她在這裏拍照記錄，遇到街坊撫着塌樹說：「辛苦你了，我知你已經盡力了。」她把照片和故事以網名Shubnum Khushi上載到fb，引來不少迴響。Maryan惋惜倒塌的樹木明明還有機會鞏固再生，卻瞬間被砍伐、肢解，淪為廢物；她更感嘆：「打風過後，大家都擔心如何上班，沒有地鐵、巴士塞車。樹塌了就塌了，不要擋路，壓住我的車，有時樹與人的聯繫，未必人人都明白。」

人與樹，連繫的是回憶，也是在樹下花費的時間。可嘆的是不少人只願找地方吃喝玩樂，鮮再與朋友家人在樹下乘涼聊天。走到邨中的遊樂場，在Maryan和朋友眼中，這曾是他們一起長大、互相訴苦或躲起來獨自飲泣的地方，「長大後，我們經過這裏，都會坐着吹一陣風、看着樹影，會覺得舒服一些」。兩棵倒塌的大樹，曾經展開兩臂，護蔭整個遊樂設施，守護孩童在時光下成長，現在卻壓垮椅子，陷進遊樂設施的小屋頂。颱風過後，她一直不敢前來察視，全因這是她童年的庇護所，亦是她長大後唯一的避難所。


受兩棵大樹庇護的遊樂設施，是Maryan與兒時玩伴的秘密基地。打風過後，她都不敢到此，全因怕失去唯一的避風港。


Maryan把塌樹斷枝拾回家中，製成模型，重現它的生前死後。

樹下喝咖啡　舅父哥哥相繼離世
還有舅舅家門前，那棵每到四、五時就有小鳥吱吱不停的大樹。舅舅從不怕吵，只因獨居一人，鳥聲能解寂寥。20年前，Maryan之所以搬進彩虹邨，全為家人要照顧患腦癌的舅舅。以前媽媽總愛煮一壺咖啡，讓Maryan與哥哥、弟弟、舅舅一家人談天說地。Maryan說每次媽媽經過此處，總會憶述不能復返的咖啡時光，大樹是回憶的佈景，豈能取代，喜怒哀樂，它統統都有參與。說到舅舅十多年前離世，生前因癌細胞擴散而忘記舊事，卻不忘從街上拾玩具手推車送給Maryan，「其實我已經長大，不過你忘了。」說起哥哥幾年前因工傷而半身癱瘓，回巴基斯坦休養卻失救致死，「我們連他最後一面也看不到。」Maryan眼泛淚光。她說：「看到這棵樹倒下時，我的腦袋『卟』一聲，空白一片。我覺得好像又失去了一個親人。」對年輕人來說，這些回憶不過是生命的一部份，只待來日方長，風雨把疤痕好好撫平；而對老一輩來說，樹下發生的種種，已經是畢生最彌足珍貴的時光，是難以彌補的遺憾。

老樹如今倒下，對她媽媽的打擊尤為嚴重，「她的樣子真的很不捨得，可能感覺好像甚麼都沒有了，家人沒有了、回憶場景都沒有了，一切都送進堆填區。」


童年時，Maryan、弟弟與樹的童年合照，成為一大遺憾。
受訪者提供


舅舅（右）和哥哥（左）相繼離世，如今連回憶的場景都不敵風雨。受訪者提供

樹帶來希望　斷枝還原挺拔雄姿
Maryan把房署辦事處前的塌樹樹枝吊起來風乾，用來製作迷你場景模型，重現它塌下一幕，「我媽媽好像被燃起一絲希望，就好像這模型真的可以把大樹變回來。」媽媽在夜裏拾了更多樹枝，還原大樹生前昂首挺立的模樣，一直到清晨才睡。這些倒塌的樹木，可能會被送入堆填區，也可能會被送入政府新設的回收站，Maryan說：「它的枝節木材依然在，起碼讓媽媽覺得回憶還在。」風災過後，地上的塌樹枝葉逐漸被清理。彩虹邨不少老樹的漫長歲月戛然而止，縱然不捨，人的故事還要繼續寫下去。Maryan的模型尚未完成，她希望能把塌樹場景造出來，繼續見證樹的故事。她還期待新的回憶、新的故事。「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期望政府種新樹，等那棵樹長大，我們再有一些新的回憶。」

記者：譚舒雅
攝影：周芝瑩、劉永發

source : https://hk.lifestyle.appledaily.com/lifestyle/special/daily/article/20180928/20509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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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