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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金石 - 楊靜


PxHere Facebook圖片(互聯網)


泰戈爾寫過一個小寓言，有個流浪漢整日徘徊在海邊沙灘上。他聽說腳邊無數的石子中藏着一顆點金石。既然身為流浪漢，就沒什麼要緊的營生。於是他駐紮在岸邊，彎着腰一顆一顆石頭這麼撿起來，碰碰繫在腰間的大石塊。石塊沒有變成金子，他就扔掉手上的測試品，彎下腰循環這個過程。

也不知過了多少年，他日復一日做這實驗。直到一個夏日的午後，一群孩童跑來沙灘玩耍。其中一個指着他的腰間：「為什麼你身上吊着一塊金子？」

流浪漢低頭一看，果然入眼處明晃晃一片赤澄的金子。再幾秒鐘，他頹然倒地，坐在砂石之間，原來他早就找到過點金石，但在那之前習慣變成了目的本身，在重複勞作中他忘記初衷，被習慣奴役，撿、碰、看全都失去原本的功能，變做目的。

很小的時候讀到這個故事不知道為什麼就沒有忘記，每過一段時間品一品都會有不同的感悟，有時會自我批判，有時又可開解自己。

曾經有份工是編書，面試時心心念念都想被錄用，因可以整日與書相伴，又能接觸到之前不熟悉的學術領域。可真的做到，就有各種新的慾望和不順心要去處理。書當然也是看的，但早已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或許這是成長的必經階段，但代價不菲，最沈重的，莫過於失去容易快樂的能力。

但隔段時間我又想，也許錯過點金石才是正解，那麼大的能力和財富容易讓人癡狂。一個忙碌無為的流浪漢其實好過一個無所不能的瘋子，以德國近代史為例，一個平庸的藝術家希特拉，對世人而言，總好過一個瘋狂的元首不是嗎？

也許因為生活本沒有正解可言，這則雋永的寓言也似多稜鏡，把自己隱藏在光的背後，不告訴我們它到底想說什麼。

而如我們渺小人類的慾望和無常的世界，這寓言也在不變中瞬息萬變，我們也只能如尚未了悟的小沙彌，時時拂掃，莫忘記檢查自己的心。

楊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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