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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金給人類的最後一課 - 馮睎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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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學家霍金的遺著《Brief Answers to the Big Questions》前天問世，中文媒體多數稱為《大問小答》，不知是否官方譯名。典雅一點，也可譯《大叩小鳴》，語出《禮記．學記》：「叩之以小者則小鳴，叩之以大者則大鳴。」

昨晚看了一半，霍金的文字清如水明如鏡，舉重若輕，語調也幽默。他提出十條關乎宇宙人生的問題，自問自答，由宇宙從何處來，談到人類往何處去。

開卷就問：有沒有神？霍金說，人類不知道宇宙從何處來，才設想出一個造物主；假如科學能解釋萬物起源，神就顯得多餘了。因此， 回答「有沒有神」，等於回答屈原〈天問〉開首所問：「曰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霍金的答案涉及宇宙學，但他解釋得很淺白，淺到一個點，令我想起早前阿蒂亞爵士對黎曼猜想的證明──儘管他自覺回答了問題，卻未孚眾望。

愛因斯坦提出相對論前，科學家認為宇宙由三種「原料」構成：物質、能量和空間。但愛氏著名方程式E=mc²告訴我們，物質能量可以互換，所以宇宙只需要用能量和空間製成──《易經》的一陰一陽？

但製造這能量不用成本嗎？霍金打了個比喻：假如我們要造一座山，可以先在地上挖個洞，用挖出來的泥土堆成山，高山和大洞只是同一堆泥，不增不減；同理，宇宙始於大爆炸，釋放龐大的正能量，同時也有等值的負能量（是物理概念，不是令你很灰的負能量）藏於空間，正負抵消，全宇宙的成本就歸零，比一個午餐更便宜。

如果你跟霍金說「我是一個零」，他可能以為你很自大，因為你這樣說等於自稱全宇宙。

今天碩大無朋、星光燦爛的宇宙，回溯太初，只是一密度奇高，浮游於虛空的超微型黑洞，比原子還要小。據量子力學，亞原子世界的粒子，確實可從虛空中隨機跳出來，剎那乍現，又悄然遁入虛空。

太初的微宇宙，不就是這樣忽然彈出來嗎？所謂因果，指一件發生於前的事，生出一件發生在後的事，但時間既始於宇宙大爆炸，然則萬物誕生之前，哪有時間讓上帝創世？所以宇宙是無因的。

霍金從物理學角度，論證宇宙始於大爆炸，由虛無而來，沒有因，零成本，我們解釋萬物起源時，根本不需要上帝。這答案你滿意嗎？我只記起《易．說卦》「帝出乎震」、「萬物出乎震」兩句，彷彿也說：上帝和萬物，俱始於一場震動。

馮睎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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