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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1月03日

改寫一生的抉擇 - 馮睎乾


《義不容情》截圖



辭職，不辭職？這是讀者K的存在問題。K有精神病，看了醫生，定時服藥，但工作壓力使他病發，瀕臨崩潰邊緣，每天上班也有聲音叫他自殺。薪酬太好反成了心理負擔，K害怕一旦辭職，再也找不到這種「肥缺」，自己會後悔莫及，甚至一蹶不振。他給我時辰八字，要求我算一算：「要不要辭職？做錯決定，會否令我的命變得更差？」

做錯決定會否令命運更差？聽起來彷彿是問：考試寫錯答案會否令分數更低？直覺的答案當然是：會 。但細想之下，命運的本質不同考試，K的疑問似乎更接近「紐康難題」（Newcomb's Paradox）。 幻想你面前有兩個密封盒子，一黑一白，白盒內有一千元，黑盒可能有一百萬元或空無一物，沒有人知道黑盒的狀況。只要你打開盒子，便可拿取裏面的錢。現有兩個選擇：A，打開兩個盒；B，只打開黑盒。如果你希望得到最多錢，當然是兩盒齊開，這個選擇是毫無疑問的。

但這謎題有一弔詭設定：有某個近乎全知的外星人──你也可稱他為上帝、異次元生物，或命運──智慧極高，能幾乎完美地預測你會做什麼選擇。外星人愛玩你，假如他預測你選B，只開黑盒，就會放一百萬進去；假如他預測你選A，想黑白通殺，就會給你一個空蕩蕩的黑盒。現在的問題是：你該怎樣選擇才可贏得最多錢？

選擇者大致分為兩派，兩派都認同外星人有超強預測力，但彼此答案迥異。雙方都覺得自己的答案最聰明，對方很愚蠢。B派認為，既然外星人幾乎百分百看穿你，當然不應該跟他對賭，選B便可穩拿百萬。A派則說：「傻的嗎？我做選擇之前，外星人已做了預測，黑盒有沒有錢，早成定局。我現在無論選A或B，都不可能改變過去，當然是兩個盒子都打開吧！」兩方都有道理，你又怎樣選擇呢？

這是涉及自由意志的哲學難題，但不妨當心理測驗玩。我選B，因為我不肯定喜歡惡作劇的外星人，除了懂得預測，還會不會隔空取物。紐康難題跟讀者K的困惑，似乎可以類比。命運就是黑盒的錢，做錯選擇會否影響一生？視乎你是A派抑或B派。A派的你會說：「命運既然早已註定，你做什麼選擇也不可能影響命運，不妨率性而為。」我其實不信命運弄人（命運好得閒咩），看法反而接近A派。

當然，人生跟黑盒謎題的最大分別，是沒有人，或神，叫你必須賺取最多的錢。K只要不執着高薪厚職，回家安心養病，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馮睎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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