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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1月23日

堆填區獨白：盼「教主」之重臨（楊懷康） - 楊懷康



朋友告知，有電腦、大數據之助，好些企業能精準地掌握顧客的口味、推測其需求、鎖定促銷對象。美國有超市檢視顧客購買習慣，發現女士轉換潔膚衞生用品往往為懷孕之兆，是以集中火力向她們推銷孕婦營養食品而收奇效。未有人工智能的蘇聯、中國，經濟破產；有了人工智能預測的本事，計劃經濟便能幻想成真嗎？

俗語有云，能知半日事，富貴萬千年。你看，喬布斯洞燭先機，比諾基亞、三星等更明白手機能幫人解決那些麻煩，不便創造了史上最值錢的產品——iPhone——造就了史上首家市值萬億美元的企業嗎？

弔詭的是，iPhone雖是尖端科技的產品，喬布斯有此發明，不靠電腦、大數據，而純食腦；除了打電話，消費者不知手機尚有何用處，「教主」憑其特異功能，摸中消費者的心頭好。消費者自己若是不知道要些甚麽，何來數據可供分析？

不過，產品意念賤過地底泥。故此能直探消費者靈魂深處，了解其切身需要亦只是造就萬億美元企業的第一步而已。若不能將意念成形、設計產品、組織生產、建立營銷推廣網絡、提供售後服務，一環緊扣一環妥貼有序給消費者送上iPhone，讓他們享受箇中購買之樂、帶來生活上的諸般便利，短短十年間智能手機又豈能瘋魔全球。

萬丈高樓從底起。蘋果這家一度市值萬億美元企業的基礎是「教主」對消費者喜好、需求的掌握。沒有這個基礎，萬事皆休。是以不管是甚麼生意，莫不致力市場調查，以期投消費者所好。同樣，有圖強之志的統治者則紛紛探索世界未來大勢，繪畫五年、十年以至「中國製造2025」般的藍圖，好有效調撥資源，圓其復興富強夢。

讓我重複一次，不管是企業的市場調查或國家的未來規劃，能否收到預期的效果，端視乎有沒有「教主」能知未來的本事。「教主」的本事，佛系得很，有則有，冇則冇；既學不來亦遺傳不到。可是在資訊時代，科技殆為萬能，誰會甘於癡癡地等另一個喬布斯的來臨？

不等運到，當又出動當今最犀利的武器——人工智能——創造人間天堂：網羅天下間所能網羅的資訊組成大數據放於雲端，讓運算能力快得凡人無從想像的超級電腦，運籌帷幄推斷未來。如此一來，企業不便能源源不絕炮製一個又一個iPhone般的奇蹟，而國家則高速有序發展2025、2035、2045……計劃，直至永遠。

然而，人工智能+大數據+超級電腦=「教主」嗎？答案是甚麼，大家都知道了。高科技若有「教主」能知未來的本事，蘋果豈會產品滯銷導致股價大跌？替蘋果代工的富士康何須減產裁員？掌握區區一個iPhone型號的銷路尚且如斯艱難，調撥舉國資源追求這個、那個目標，談何容易？

最難求的是準確預測皆不可少的數據。不是一般的數據，而是海耶克所指「此時此地的獨特數據」（the knowledge of particular circumstances of time and place）。有這些數據在手，再輔之以超級電腦、人工智能，方有「教主」知消費者所不知、窺探未來的本事。可是衞星天眼、視像監察、容貌辨認、熱能探測等科技搜羅所得的卻非海耶克所指的數據。此話怎說？


估算只能參考

現今的科技無疑能準確無誤測度每條街的每一段路、每個時刻有多少人流，當中男女老幼諸般種族的比例、高矮肥瘦的分佈。這些巨細無遺的數據能促進生意嗎？若是不知舖頭門前的人流有多少購買力？如何方能搔着其癢處、挑起他們進門幫襯那條筋？一切亦是徒然。

誠然，人工智能可以旁敲側擊，像上文所述的超市那樣，揣摩消費者的意圖。可是那極其量是個估算而已。眾所周知，但凡估算即有差之毫釐謬之千里的風險，在瞬息萬變的市場，這個風險更是無從計量。Exhibit A：iPhone滯銷、股價下瀉、蘋果公司的市值從高位大跌近四成。拿人工智能的估算作參考，無傷大雅；以此為憑藉作生意規劃，甚至押上國家體制加以推動，則牙煙矣。

能知未來，人之所欲也。電腦、大數據、人工智能的本事無疑引人作此遐想，要消費者窩心尚有待新「教主」的來臨。

楊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