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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1月29日

蘋人誌：「哭泣聲啜毛姨姨……」
高登音樂台勝在夠「膠」


高登音樂台開台年半，團隊繼續開枝散葉，目前忙於拍宣傳片招賢納才。

本年度香港音樂頒獎典禮比音樂本身更有話題性，繼古天樂憑半首歌奪得「我最喜愛男歌手」後，在《勁歌金曲頒獎典禮》首奪「最受歡迎女歌星」的菊梓喬再令人譁然：「邊個嚟？」時移世易，從30年前的梅艷芳，到今天的菊梓喬，不少網民重提黃家駒名句：「香港只有娛樂圈，沒有樂壇。」坊間「廣東歌已死」的論調不絕於耳。

但以下這個「大台」的派台作品，或許總有一首你曾聽過，甚至琅琅上口──「條女很清楚收兵好過嫁人」、「肥仔一跌落渠就連部單車都失去」、「我是一個西伯利亞人 冬天的冠軍」……單看這些「有聲」的歌詞，是否已能勾起你對廣東歌的點滴回憶，讓你會心一笑？

這個「大台」，是高登音樂台。

記者：陳芷昕
攝影：王子俊

菊梓喬同門師姐吳若希在《勁歌》後接受訪問時，表示就算「造畀」菊梓喬都好應該：「𠵱家有邊個MV差唔多隻隻有過百萬hit rate？」然而，在這個廣東歌仿似快將無人問津的時代，高登音樂台的作品卻能逆流而上。單看去年9月改編自《香港早晨》主題音樂的一首《香港早抖》，目前在facebook點擊率已過百萬。「奴隸 你要返工／香港永遠不變／奴隸 記得返工／天災也決不變」，傳神改詞加上港人大排長龍也要擠上地鐵趕返工的MV片段，曲線盡顯港人即使面對颱風「山竹」也仍然心繫工作的精神，讓一眾網民聽得又笑又喊，甚至留言爭取《香港早抖》成為「香港國歌」。


負責唱歌的漏奶戴面具受訪，不失「膠」味。


音樂總監法印先將歌曲拆解，加入適當樂器伴奏，過程大概需時一、兩星期。


「高登最高汁　就係屎尿屁」

這背後的音樂團隊神秘兮兮，甚少人知道其廬山真面目，唯一可靠情報是他們的高登討論區會員名稱，網絡亦盛傳他們人人「會考30分、身高180cm」。這日記者深入高登音樂台位於元朗工廈的基地，與九位巴打聚首一堂。記者先起起底：「邊個做咗高登會員10年以上？」六隻手馬上高舉。他們不只見證高登討論區這些年的起跌盛衰，亦是高登二創改詞文化的始祖之一。2000年初，高登只有吹水台，創意台尚未面世，比起改詞，更多人改圖；至2002年，改詞開始蔚然成風，較受歡迎的是「接龍」作品，即合巴打、絲打之力，一人接一句地填完一首歌，不少膾炙人口的惡搞之作由此誕生。

由網上討論區的一個分版到成為實體樂團，一切由「女版李彩華」開始。2017年，原本各自創作的幾位活躍會員決定合力惡搞，把歌手李彩華的經典金曲《你唔愛我喇》改編為《你唔拜我喇》。今次他們不只改詞，先由QBear2nd聯絡李彩華與巴打合唱，A仔負責處理道具和交通等幕後工作，雞丁和漏奶負責處理劇本、MV拍攝和剪接。歌曲旋即在網絡成為話題之作，幾位巴打亦越玩越起勁，後來再移師到本身就是同團band友的巴打漏奶、菲律賓男神和法印位於元朗工廈的band房。短短年半之間，高登音樂台成員逐漸擴充至30多人，年齡為20至40歲，都是高登巴打、絲打。他們目前已發佈57首二次創作廣東歌作品。

環看這個基地，除了高登標誌的貼紙和公仔擺設外，都是樂器和錄音器材，與一般專業studio無異。本身玩古典和爵士音樂、在團隊中擔任音樂總監的法印解畫：「我通常做第一步，拆解首歌入面有乜嘢，整番個設計圖，睇吓有乜樂器要錄過。菲律賓男神加鼓同結他，我就負責琴、弦同吹奏樂器，OK晒就出譜畀人唱，呢個過程用一、兩個星期，處理晒就交畀佢哋錄音、mixing、出咗隻歌，再去拍MV。」

高登音樂台製作認真，但本質仍然是惡搞，雞丁不諱言：「高登最高汁就係屎尿屁，我哋啲歌去廁所冇廁紙又有一首、冇沖水又有一首。」二創歌詞無厘頭兼無底線，卻成功使一眾網民拍案叫絕。到底靈感從何而來？填詞人之一的A仔說：「我哋通常都係亂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邊個衰多口講咗一句，就會開始作埋後面，咁就可以引嚟好大嘅生態災難，會笑死好多細胞。」像改編自張學友《李香蘭》的《記得Save》就是這樣誕生，漏奶說：「雞丁有日無啦啦hang機，我講咗句『記得Save』，竟然同首歌啱音。」話口未完，九位巴打齊齊大合唱：「記得save，要加title記得save……」

一切都是毫無預兆，靈感話來就來，所以舉凡日常生活瑣碎事乃至社會大事，都可以成為改詞主題。去年10月，大嶼山人工島工程引來大量市民反彈，恰巧填詞人樂詩人從王傑《幾分傷心幾分痴》的首句「哭泣聲絕無意義」聯想起近音異字「啜毛姨姨」，由此一觸即發改寫全曲：「哭泣聲啜毛姨姨／公帑浪費幾千億多爭議／但市民反應都好似好參差／假諮詢絕無意義／虛構問答會諮詢多諷刺／若要填海影響生態請三思。」更親身上門與立法會議員毛孟靜拍MV。

樂詩人說：「一開始就係想透過搞笑或惡搞嘅形式，吸引人睇同自己切身嘅時事。好似歌詞入面，我覺得人工島有乜唔好，就全部填晒落去，畀啲本身對時事冇乜興趣嘅人，笑吓之餘，喺歌詞入面了解吓係乜嘢事。」高登音樂台亦時有「踩紅線」之作，去年就有巴打將許志安、車婉婉的《會過去的》改編成《我去你的》，以表達對施政報告不滿：「幫黨國 甚麼 我要變賣 甚麼／當逼到要說港獨時有幾火／英美 甚麼 誰能留戀 太多／當天貴國也要背靠我／他朝想陰乾香港／支爆未算坎坷。」A仔說：「寫貼地同現實嘅歌，某程度可以幫香港人紓解壓力；心入面想講但唔知點講或唔敢講嘅嘢，可以借惡搞歌詞同音樂去抒發出嚟。」

只是，這一眾沒有底線的二創音樂人，還可以在網絡上放肆多久？面對蠢蠢欲動的網絡23條，QBear2nd心水很清：「其實香港好多法律係冇人執法㗎，你亂過馬路有冇人執呀？所以到最後係睇執法，而唔係睇立法。𠵱家網絡23條嘅版權條例係極窄，但佢唔執法；如果23條放寬咗，但佢執法，對我哋都有影響，係潛在恐懼。」

醞釀多時的《國歌法》本地立法草案終在本月出台，列明任何人公開、故意篡改國歌，或以歪曲、貶損方式奏唱國歌，最高可判監三年、罰款5萬元。一眾巴打直言：「根本係選擇性執法，想捉本身比較敏感嘅人。」外界把矛頭指向他們，但他們未驚過：「我哋只係想維持高汁嘅作品，我又唔係改國歌，有乜好改箒？國歌好聽咩？而且我哋改嘅都係令人有共鳴嘅歌，國歌對香港人嚟講冇共鳴，冇人識。」


「明日大嶼」惹來全城爭議，填詞人樂詩人從王傑《幾分傷心幾分痴》首句「哭泣聲絕無意義」聯想起近音異字「啜毛姨姨」，由此改寫全曲。


《香港早抖》曲線盡顯港人面對颱風「山竹」仍心繫工作的精神，網民奉為神曲。


音樂台2017年把李彩華經典金曲《你唔愛我喇》改成《你唔拜我喇》，還邀李彩華與巴打合唱。


「只要個腦仲喺度　就有得玩」

政治無法影響高登音樂台繼續創作，反而是廣東歌沒落，讓二創空間收窄，「𠵱家一來廣東歌佔有率低咗，多人聽K-pop；二來𠵱家主流廣東歌唱片公司做得太保守，唔會夠膽做啲太challenging或有變化嘅歌，變咗做來做去都係嗰種。大佬，我以前都聽過一轉，我𠵱家仲聽咩？」曲變得平平無奇，詞同樣每況愈下。「07年左右，都仲有啲《陀飛輪》、《囍帖街》，雖然都係K歌，但都會有啲道理喺入面。𠵱家首首情情塔塔，咩俾人飛咗痛苦到不堪，你對住班毒L sell情歌把咩！」改歌，首先歌曲要讓人產生共鳴，人聽到當下才識笑，但當香港人已不再聽廣東歌，可以二創的廣東歌也就越來越少。A仔說：「其實二創喺《100毛》後空間相對細咗，我哋都將沙漠上最後嘅水源都榨乾榨淨，改改吓冇歌好改，只能夠重複。」

但創意無限的巴打們深信，二創永不過時，永遠有得繼續玩，只是要轉換形式罷了。A仔說：「其實同開採石油一樣箒，咁你攞咁多年，地下嘅石油始終有限㗎嘛；歌一樣，你採晒咪研發天然氣、再生能源囉。」二創逾十多年，他們從改廣東經典金曲，到近年開始改《香港早晨》和《六點半新聞報導》等純音樂，甚至改編MV，二創的空間仍然源源不絕。雞丁大膽講句：「只要個腦仲喺度，就有得玩，除非冇人再作曲。」


「惡搞都係　一種才華」

他們甚至相信，二創或可重新掀起廣東歌熱潮。樂詩人說：「我哋冇咗唱片公司嘅束縛，就乜都可以玩，政府又講得、性小眾又得、古靈精怪又得。唔理係改以前定𠵱家嘅歌，可能佢本身聽開韓文歌，都會令佢覺得原來廣東歌都幾得意，返去聽吓。」除了嘗試多元題材外，他近期更開始純用廣東話填詞：「好似以前許冠傑、尹光咁，比較入腦、貼近大家嘅歌詞，可能令大家更有共鳴。」

一眾巴打雄心壯志，若單以一個「膠」字概括高登音樂台，或許有失公道。但他們話之你點諗：「惡搞都係一種才華，我哋就係贏喺個『膠』度。」卸下網絡創作人身份，現實中的他們是廣告人、工程師、麵包師傅……惡搞純屬業餘興趣，但其實忙過返工，目前錄製新歌之餘，更忙於拍宣傳片招賢納才，繼續開枝散葉。

個個瞓身投入，因預視高登音樂台有機會發達：「我哋冇資金背景嘅都上到大台，即係的士台。」又說：「做音樂都搵到啲嘅，facebook有冇十蚊？」眾人起哄之際，細細粒的開台元老雞丁小聲說：「我形容好似種咗盆花，種到好大棵，唔想因為阻碇就丟咗佢。種得耐有感情，好愛呢盆花。」只要有人聽，有人識得跟住唱、跟住笑，就會有高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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