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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骨的藝人 - 馮睎乾


(資料圖片)



達明一派的歌，在大陸音樂平台早已全線下架，最近黃耀明、關淑怡合唱的《快樂到死》，同樣不見天日。關淑怡為撐明哥，不惜跟大陸一些網友罵戰，更毅然退出微博。有人留言：「從某些港台藝人身上真的能讓人見識到『梨園風骨』。」

對現代人來說，「梨園風骨」四字實在太陌生，稍不留神還以為是一道菜。一二百年前的報紙，也許沒有像今天那麼juicy的娛樂版，但藝壇花邊仍有很多渠道發佈，例如文人的筆記和詩。我讀劉成禺《洪憲紀事詩本事簿注》時，就看到京劇大師譚鑫培的「梨園風骨」。

劉氏此書，結合史家識見和騷人文采，共收錄九十八首詩，詩後皆附詳注，解釋所指涉的時事。其一云：「檀索歌高眾樂停，昇平遺曲發星星。無端曼衍魚龍戲，笑煞前朝柳敬亭。」讓我稍作解釋：「昇平」指昇平署，是清宮廷內掌管戲曲的機關；柳敬亭是明末清初說書人，原名曹永昌，「前朝柳敬亭」指譚鑫培。

此詩背景是袁世凱稱帝那年，擺壽筵，盡招在京名伶前來助興。譚鑫培是前清內廷供奉，拒不赴宴，九門提督江朝宗居然親自領兵，挾持譚鑫培而行。當時沒「洗頭艇」，但有「演劇艇」──他們入新華門後，便轉乘官艇，抵達居仁堂。譚鑫培沿途大笑不止，眾人莫名其妙。

排演時，本欲逼譚鑫培主演《新安天會》，他「盛氣拒絕」，最後改唱《秦瓊賣馬》。為什麼譚堅拒演《新安天會》呢？京劇《安天會》即孫悟空鬧天宮的戲，從中國統治階級角度看，戲名當然要強調「穩定和諧」，所以叫《安天會》。至於《新安天會》，則是喜拍袁世凱馬屁的賤鼠奴才，為醜化孫中山等人而專門譜成的戲（戲中孫文化為猴，黃興化豬，李烈鈞化狗）。有風骨的譚鑫培，自然恥與做戲。

鑫培演畢，不辭而去，大笑出新華門，抵家才不再笑。人問為什麼大笑，鑫培答：「我不願小叫，豈不可大笑乎？」原來鑫培藝名「小叫天」，這句話是表示：我不願給你演劇（小叫），只好借大笑來表態。百年前的「娛樂新聞」，是否比今天的教科書更有營養呢？

馮睎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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