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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的藏書 - 林道群


作者提供圖片



董先生藏書是有了名的，他《讀胡適》，也從胡先生在台北請中央印鑄局翻印藏書《乾隆甲戌脂硯齋重評石頭記》說起，還刊出早年所收胡先生的英文藏書《卜朗吟詩集》書影，那是胡先生一九一三年留學康乃爾時買的。胡先生寫過好幾篇卜朗吟的文章，這本書中有他用毛筆題寫中譯書名和簽名，書中還有很多地方都劃了線，留有胡先生的筆跡。一百年前留美讀農科學種蘋果的胡先生，讀Robert Browning詩歌也讀這麼用功入神，意會之處還用文言翻譯出來。這就是後來五四中國文藝復興的胡適先生。

說到胡適的藏書，我幾個朋友的話就多起來。一九四八年十二月，胡適倉促飛離北平，來不及帶走藏書和手稿書信日記，整整有一百零二個大木箱。一九五七年，胡適人在紐約，念念不忘這些書，立下一份遺囑，他在遺囑中這麼說：「確信中國北平北京大學有恢復學術自由的一天，我將我在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不得已離開北平時所留下請該大學圖書館保管的一百零二箱內全部我的書籍和文件交付並遺贈給該大學。」

四九年後的中國，翻天覆地，誰會理會胡適在紐約立下的這份遺囑呢？我的朋友說，五十年代大陸批判胡適思想時，這些藏書成了供批判用的材料，胡先生人在海外，看到批判他的文章引用到他自己藏書中的批語，從而得知藏書尚在人世，而心感慰藉。

直到五年前，現在的北大圖書館和台北胡適紀念館合作，出版了四大卷的《胡適藏書目錄》，胡適的私人藏書身處何處？漸漸露出頭緒：一九五四年，胡適藏書經歷了第一次神秘的分割；一九六四年第二次。第一次的太神秘，暫時無從追查，第二次的據說有案可查了──藏品如今身首三處：北大圖書館所存的只是胡適藏書中的普通書籍，北京圖書館另藏一百零五種善本古籍，一萬五千多件胡適書信手稿，則藏於中國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至於散佚的有多少，相信現在和以後都無法知道的了，畢竟藏書史上這種聚散，都不是新鮮但都是令人感慨的事。

翻檢這部主要是普通書籍的《胡適藏書目錄》，我悄悄的看了看胡適藏有哪些魯迅的書，《吶喊》有兩本，一九二三、四一年版本都有，還有《彷徨》《南腔北調集》，最有名的是《中國小說史略》書上的批語：「魯迅此書是開山之作，有工夫，也有見地……」很多研究者都愛引這個，說魯迅罵他幾十年，簡直罵得狗血淋頭，而胡適對魯迅，不管公開場合，還是私下在自己的藏書上，都非常理性而寬容。然而，我朋友劉波讓我留意胡適所藏趙家璧主編那套《中國新文學大系》，全書十集，胡適所藏，不收第三、四兩集：第三集是茅盾編選的小說一集，第四集是魯迅編的小說二集。

林道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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