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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的故事 - 杜杜


坦桑尼亞魯阿哈國家公園（互聯網）



原野上的獅子追捕斑馬，四足齊飛，出盡全力，縮短距離，終於噬住了斑馬的咽喉；那斑馬騎在獅子上面奮力掙扎，獅子仰躺在下，前腿夾着馬頸，依然咬着不放。在這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之中，絲毫也沒有慈悲、退讓的餘地；斑馬固然要死裏逃生，獅子也有他的不得已：放過了斑馬，他和他的小獅子都會餓死。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一切的一切，是這樣就是這樣，無所謂什麼仁義道德，只有各自為自己打算，至於結局前程，全看誰更暴力。

也有更微妙的生存之道。坦桑尼亞的魯阿哈國家公園有林中平原水源，是野生動物的聚居之處，主要原因當然是解渴維生方便，但是亦會被此為了飲水覓食的權益而互相傾軋廝殺，那不得不共處卻又互相仇恨的處境和文明的人類社會並無二致。但是怪事發生了。論理，獅子見到了狒狒，不會不猛然上前撲殺吞食為快，然而魯哈的獅子卻能夠和狒狒和平共存，互不侵犯。這群狒狒到底有何把炮，能叫獅子卻步？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裏的獅子和狒狒有了默契，世代相傳，成為習慣。那是什麼默契呢？通常比較弱小的動物會互相扶持，遇到了兇殘的捕食猛獸如獅子老虎之類，會發出警號呼叫，好讓大家及時走避逃亡。但是這裏的狒狒卻學會了裝儍扮懵，到了黑斑羚季節性地來到水源，明明知道有獅子埋伏，卻也絕對保持沈默，讓獅子能夠更為順利地捕食獵物。獅子因此而願意放狒狒一馬。

狒狒這樣曲折地去損人利己，借刀殺人，也就更進一步地將動物世界推向人類文明的社會，亦即是說，動物世界的鬥爭並非只是一味赤裸裸的血腥肉搏，原來牠們也會運用較為奸詐隱藏的手段去生存。由此可見，即使是動物世界，也不能單靠暴力取勝。猴王霸道，將鱷魚下的蛋獨佔吞吃，其他的猴子無可奈何。但是他們也會伺機報復。猴王坐在河邊吃鱷魚蛋吃得正入神，沒有留意鱷魚已經游了上岸，張大了嘴對準自己那光禿禿的屁股。其他的猴兒們冷眼旁觀，不則一聲，只裝作若無其事。這個故事裏面的教訓自是不言而喻。

野蠻的動物世界和文明的人類社會何其接近相似，簡直是互相對照的兩面鏡子。我們眼中的動物的殘酷，可能並沒有什麼道德的層次或意義，因為牠們只是在毫無選擇的處境中各自憑本能去求生，你吃我，我吃你，不然就得餓死。但是人是否應該有點不一樣？宗教的立場且不去說他，忍讓、寬恕或自我犧牲或許是奢談，但是人類畢竟在這進化過程中比其他的動物走多了一大步，能夠利用理智去駕駛求生的本能，可以嘗試用暴力之外的方式去化解矛盾。

杜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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